第68章横刀(1 / 2)

江晚小声问“师兄, 怎么了”

薛怀朔的声音很冷静“前面死了人。”

江晚从他身后悄悄探出去半个脑袋,黑洞洞的,她什么也看不清,可是黑暗中确实有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在一波又一波奔涌而来。

薛怀朔微微闭上眼睛, 显然在集中精力探查周围的情况, 他很快估计出了具体死亡人数“正前方约莫有五具新鲜的尸体,堆在一起。在我们附近半里左右, 我听见了说话声。”

他立刻做了决定“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速度很快,半里之遥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这一片的居民区都是黑漆漆的, 没有人点灯, 但是江晚闻到了一阵又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等终于看到光亮了,江晚发现亮光的地方是学校。

或者叫私塾。

那所学校门口的青石碑上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鸽子, 鸽子嘴里还叼着一枝青叶,显然这是所专属于鸽派孩子的学校。

江晚想, 说罗刹族内部分歧极为严重, 果然不错。

学校的铁门关着,有人举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对铁门后面关着的学生大声训话。

他讲的好像是方言,江晚听不太懂, 但是学校里的半大孩子们立刻就骚动起来了。

孩子们大约是被教育了平常要少讲方言、多讲官话, 领头的一个漂亮姑娘大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外面出什么乱子了我们闻到血腥味了”

举着灯的人又用方言训斥他们, 态度很不好。

江晚嘀咕道“他在说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怀朔停在半空中,瞟了脚下一眼,告诉她“提灯的那个人说让他们别吵,站在最后面那两个人说没接到屠杀学馆的命令,还是先别下手。”

江晚才发现在学校门口的那一群人,站在最外边的两个正在悄悄耳语。

她皱了皱眉,说“他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薛怀朔“我推测是鹰派要夺权,因此开始武力清洗反对派。”

他显然对这些事情失去了兴趣,说“他们自己族内高层的事情,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回去吧,政治斗争不会涉及太多平民的。”

然而他们离开了不久之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薛怀朔原先以为涉及到他们罗刹族权力斗争的不过是一小部分人,但是在连续遇到三个居民区的数具尸体后才觉得不对劲。

江晚拽他的衣袖“师兄,好像乱起来了,好大的哭声还有好多地方都被点着了。”

她回头遥望,因为在半空中视野比较好,她看见到处都是点燃的烈火,星星点点,好看得有几分残忍。

烈火中,她影影绰绰看见了好多倒下的人,他们趴在地上,生死不明,冲天的血腥气随着火焰燃烧浮起的黑烟和尘灰冉冉上升。

薛怀朔猜不到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仗着自己修为深厚,索性轻飘飘地落在屋脊上,决定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们落脚处的旁边是个小巷子,一个男人正把一对姐妹堵在巷子里,他左手持火把,右手拿着一把大砍刀,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逼近,那对姐妹则用尽浑身解数在联手攻击他。

“不是说他们惯用锤子吗”江晚看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皱眉问道。

薛怀朔“杀人还是刀比较顺手。”

他们不过说了两句话,小巷子里已经分出胜负了,罗刹族的女孩子漂亮是漂亮,但先天在力量上就弱一截,不过交手了几个回合,手上的武器已经被打落在地,两人被逼到了死路上。

其中一个对那男人说“能不能用我的命换我妹妹离开”

举着火把的男人“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哪来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其中一个女孩子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打架“求求你,可不可以不杀我们”

举着火把的男人“这是我的职责。”

其中一个女孩子哀求道“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不会和别人说的,而且你说职责,你多杀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还不如放我们走呢。”

举着火把的男人不耐烦道“你们俩别t说了,非要我说我想杀了你们你们才开心吗是不是还要让你们死之前爽爽”

江晚“”

江晚看不下去了,她虽然在薛师兄面前很弱鸡,但好歹也是太乙第一仙门混元门虽然现在已经没了出来的前优等生,打一个罗刹族的普通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一脚踢掉他手上的那把砍刀,将火把抢过来悬在空中,然后再一脚把人给踩实在墙壁上“你为什么要杀她们俩”

那男人面貌丑陋,被江晚毫不留情的两脚踢得吐血,眼神还很凶狠,但是嘴里已经在服软了“我也不想杀的,职责所迫。”

江晚“什么职责谁让你杀她们的为什么要杀她们”

那男人不说话。

薛怀朔有些戒备地打量四周,目光放在那对姐妹身上好一会儿,江晚猜他是在用自己的三昧看这对姐妹是不是真的没有战斗力,还是只是诈他们的。

江晚还要再把问题重复一遍,薛师兄已经没有耐心了,他的手指轻轻一抹,眼前男人的眼睛立刻溢出一道殷红的血线,他的干嚎霎时间就响了起来。但是因为这个夜晚太喧闹太嘈杂了,他的嚎哭在混乱的大环境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薛怀朔不为所动“快说,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那男人连忙说“是我老大让我下手的,我老大说是蒋长老下的命令,要把鸽派的人全部杀完,让我们拿着刀能杀多少杀多少。”

角落里那对姐妹不可思议地问“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

那男人叫嚷道“难道不是你们侵吞了我们的功劳,还一直看不起我们吗我们这么多年想到的什么发展全族的好办法你们全部都毁掉了,歧视我们的孩子不让他们入学,侵吞我们的权力要不是你们做的太绝了我们会这样吗我们再不出手就要被你们逼死了”

角落里的姐妹齐声叫喊“你乱讲我们哪里有歧视你们”

她们的嗓音弱弱的,一起叫出声也没有多大的音量,倒是有一股惊弓之鸟的意思。

那男人的声音比她们俩大很多,粗哑的嗓子一桩桩细数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不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咬牙切齿,殷红的血线从眼角往下滴,看起来像是血泪一样。

江晚想起那个叫“阿昊”的男孩子曾经说的“此族不亡,是无天理”

他还只有九岁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就死在族内两派的冲突中了,他好看的妹妹因此疯疯癫癫的,只记得自己是九岁。那天他带着自己什么也不记得的妹妹来到了原本繁华的断壁残垣中这里曾经十分热闹繁华,但是因为两派斗争毁于一旦,方圆几里的民居商铺全部未能幸免于难想必想到了自己曾经完整的家吧。

而外族来游玩的人并不理解他们罗刹族内部的分裂和痛苦,甚至当成当地趣闻来听,兴致勃勃地讨论哪一方是对的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谁才是正确的一方。

他带着自己的美貌的妹妹日日夜夜练习杀人的技巧,就是为了在成人礼这一天不被同族的人所杀,证明自己是有资格活下去的。

所以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说那一句“此族不亡,是无天理”呢

薛怀朔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罗刹族内的事情,得到了答案,也没有食言,转身牵着自己师妹就走。

江晚被他拉了一个踉跄,一转身看见路口散乱着几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个个睁大眼睛,腥臭的死气扑面而来,眼神直直的,不知道在盯视什么

可能是夺走他们性命的同族人,又或者是当初为了他们族内长远发展而定下鸽派执政的三清道祖,但是谁又知道鹰派执政之后会干出什么来

薛怀朔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找林场主管,万一林场的账本在这场混乱里丢失了,线索可能就断在这儿了。”

江晚简直要窒息了,她视野范围内全是死人,或者是哀嚎着正在死去的人,杀掉他们的人和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人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个带着残忍而又快意的笑容。

江晚“师兄,你去拿账本好不好我回酒馆看看,小熊猫还在那儿,还有老板娘,人家请我们吃尺糕呢,我想去看看他们。”

薛怀朔“”

江晚“你去嘛,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他们打不过我的。”其实还有私心,她觉得自己学了那么多术法,现在正好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可以多救几个人,师兄有事要做,她可以自己去救人。

再怎么样,也没有谁应该被全族屠杀。

薛怀朔拉着她飞往酒馆的方向,快速说“找到他们、拿到账本之后,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不要逗留,这种生生世世的仇恨非常麻烦,如果没法把敌人全部杀掉,一旦沾上以后可能就永远摆脱不了了。”

江晚“可是他们在杀人,杀了很多人,她们很多小姐姐都没做错什么事情,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命丢掉的,我可以救她们。”

薛怀朔“我也杀人,也杀了很多人。”

江晚“”

薛怀朔“不准去,你会把命搭上的。罗刹族是三清道祖的基本势力之一,他没有出手阻止这次事情,情况不明,谁知道幕后是谁,你不能贸然出手。”

江晚“”

江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可能是薛师兄这些天的纵容和宠溺让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害怕他了。

她说“师兄,这几天很多鸽派的小姐姐都对我们很好,我不想看见她们死掉,我明明有能力救她们的我也不是要救所有人,我”

薛怀朔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应该为自己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无关的人去死。”

江晚皱着眉看一路过去的血腥“也不一定会死的,今天晚上就这么走了我会后悔的。师兄,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薛怀朔冷冷地说“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以后后悔总比现在死了好。”

没等江晚接话,他就直接截断了话头“别说了,我不会让你去的。”

江晚“”

薛师兄的表情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你敢去就打断你的腿”。

他们住的那个小酒馆,万幸竟然没事,外面的混乱还没波及到这儿,江晚蹬蹬蹬跑上楼把小熊猫往自己袖子里一揣,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跑去把躲在后厢房里的老板娘拉上。

江晚凑近他小声说“师兄,我带她们离开这里,你去找账本。”

薛怀朔“我带你们离开,然后你跟着我再回去一趟,我们一起去找账本。”

江晚“”真是一点空子都不给她钻。

她哪里知道薛怀朔并没有想得那么深,他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外面,觉得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他简直像一个第一次把家里孩子送到幼儿园上小班的家长,上课铃响过了还不走,在校门口往里张望,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要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