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得上(1 / 2)

她抬眼看他, 眼神有些许惊恐,不敢后退也不敢往前,呆立着不动, 也不敢问他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真的像个刚抱到家里来的小奶猫,怕这怕哪,怕的都是爱她的人。

薛怀朔被她陌生而戒备的眼神刺了一下, 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感官敏锐起来。

这时无论是远远的一声鹰啼, 还是莫名其妙的一声狼嚎, 都足够让他戒备地四处勘查。

她手上那枚戒指还好好地戴着,他加在戒指上的禁制也还好好的。

违背她意愿的都根本无法靠近她, 更遑论伤害她了。

薛怀朔心里想着不能怪她,毕竟她都忘了, 半蹲下去张开手, 对她说“晚晚不怕,过来,我是哥哥。”

小姑娘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欢呼着扎进他怀里来,而是拢了拢衣服,往后退了两步,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 应该是打算找个机会跑路。

她原本衣领的扣子没有完全扣上,薛怀朔刚才匆匆一眼,隐约看见她锁骨上似乎有发红的扎针痕迹。

他心里还在想着把人哄好了, 得打开衣领看看伤痕,要是痛得厉害,麻痹神经的止痛术不能用,对她身体不好,先拿热毛巾敷一敷,然后

薛怀朔还没设想完,就听见小姑娘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什么哥哥。”

她的声音一向好听,薛怀朔想自己师父肯定是给了女儿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觉得很合理,因为他想她确实值得最好的。

平常赖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她的声音非常甜非常娇气,“哥哥哥哥让我再吃一个点心嘛,想吃点心,吃完就不吃了”,或者是缠着他要亲亲,软软的嘴唇在他脸上乱印,抱着不撒手,腿晃来晃去。

那时她的声音就像盛夏时堆在绿豆边的细碎冰屑,又解渴又甜,瓷勺穿过碎冰碰到碗沿,声音清脆。

现在她的声音只是一块坚冰,刚冻起来,冰面一点也不清澈,什么也看不清楚。

薛怀朔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维持着温柔的语气“我是薛怀朔,你师兄,这点你记得吗”

江晚毫不客气“薛师兄好看,他不长你这样。”

薛怀朔才想起来自己还维持着那副长相平平的表象,可他现在真面目非常狰狞,虽然这几天调息得当手臂上的眼睛已经少了许多,但脸上却依旧遍布着黑色花纹,除了眼眶中两个血红色的眼珠,额头和下颚线还各有两只眼睛。

露出真正的长相一定会吓到她的。

他毫不犹豫,从一副假相换成了另一副假相。

“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不得不换了另一副面目,”薛怀朔想给她解释,可是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故事是如此的漫长而复杂,而在这个漫长的故事中他并不占理,只是凭着一股执拗,硬生生地走到了今天“你不记得了,我们”

他原本想说我们是夫妻,我们是结拜兄妹,就像他对别人介绍自己和她的关系那样,可是待要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并没有真的结为兄妹,也没有真的结为夫妻。

没有命书也没有婚誓,根本没有任何凭证证明他们以前有那么亲密、如此情热的时刻。

薛怀朔没法描述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微微笑着对她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接下来会慢慢想起来的,不要怕我,好不好”

眼前的姑娘并不放松,盯着他,说“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们关系很亲密,我希望你等我完全想起来再进一步接触,行不行”

薛怀朔知道她这么谨慎是很对的,但是对上她戒备又疏远的眼神,依旧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口不由心地答应了,依她所言离开了房间。

他本来以为回来就能抱自己妹妹的,走之前她还红着脸问他以前的事情,回来之后可以把她抱在怀里一点点讲给她听。

现在根本抱不到又软又香还会撒娇的妹妹,只能站在走廊上吹冷风。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勉力平息呼吸,还是忍不住在某个瞬间崩坏幻化的面具,露出阴森恐怖的一张脸。

弘扬仙长花了上百年,养出一个不会笑不会哭也不会生气的人;一个冷冰冰没有情绪、解压的唯一方式是杀人的傀儡。

他的女儿只用了几个月,就让他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郁垒医修正在和那只狐妖商量怎么治好间歇性头疼和幻视幻听。他已经满头白发了,修道之人捏个障眼法将白发变黑是很简单的,但是来往病人总觉得满头银发的年老大夫更让人放心,也就一直没有变过。

他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勉强集中精力在和家属和患者商量病情。

犬妖就算成妖了,依旧保持着对人族的高度亲和力,见他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很善解人意地说“我的病没关系,您要是太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

郁垒医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抱歉地笑了笑“那就麻烦您先做一些保守治疗,现在这种疲惫状态确实很影响我的判断。”

犬族极度亲人,有的时候甚至会不顾自己的状况优先考虑人族,明明自身利益受损,看见人族受益,也依旧会开心地摇着尾巴。

道童将犬妖小姐姐带走去判断药性是否冲突,狐妖阿念正要和大夫讲几句客套话就追过去,忽然听见郁垒医修问“刚才那位姓薛的道长,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实在问得古怪,狐妖阿念微微一愣,说“薛道长人很好,他做事很认真,对他的妻子很上心,是个负责任的入世之人。”

和蔼可亲得不像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大佬。

在社会上混讲礼貌是很重要的江晚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早日灌输给薛师兄,如今果然有用。

郁垒医修欲言又止,他心里沉甸甸地揣着什么事情,可是能倾诉的对象早已离世,现在无法对旁人提及。

然后郁垒医修就听见了敲门声,道童一开门,发现是刚才快步离开去看自己师妹的薛怀朔。

郁垒医修之前劝他等等再去,现在见他果然失望而返,倒是没什么得意的,只想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