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罗家堡。
此时大厅中坐着不少人。上首坐着堡主罗振, 坐在他身旁的是十多号罗家长老。下首则是堡中的中层武者以及不少罗家嫡系后裔的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将一位容貌气质俱是不俗的青年众星拱月般围拢在中间, 正是罗家堡的少堡主罗沉。
这些年来,罗家堡背靠名剑山庄逐步发展壮大, 实力迅速变强。家主罗振也是出了名有手腕的人物,哪怕是如今名剑山庄出了变故,罗家堡却早已编织出了一张崭新的人脉网, 并迅速靠近了秋水宗等其他几大正道名门。
因此,尽管名剑山庄衰落,罗家堡受到的影响其实微乎其微。甚至于, 许多人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是头顶大山被人掀开,终于有了翻身的时机。若是能够继承名剑山庄遗留的产业和人脉,罗家堡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大厅正中央, 之前被派往名剑山庄的那位家老一脸萎靡地站在那里, 一身精气神衰减得厉害,他惨白的脸色因为气愤又涌上潮红, 语气万分愤慨。
“堡主,诸位长老, 这一次你们一定要为老夫做主。”
老者颤颤巍巍叙述完了一切前因后果,身体因激动而发颤。他脸色难堪至极, 继续说道。
“老夫听从堡主吩咐,一心带着罗家的好意而去,名剑山庄却如此怠慢,不止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话事人出面接待, 还被那个隐藏在暗中的武者一通压制戏耍这折损的不止是老夫一个人的脸面,更是我们整个罗家堡的声誉”
这话一出口,不止上方的几人紧紧皱起眉头。下面那些年轻人更是嗡嗡议论起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就是啊,名剑山庄未免也太过分了真以为现在是谢一鸣谢庄主还在的时候呢”
“单凭谢一鸣生前那些小恩小惠,还不足以一直庇佑名剑山庄。等着吧,等谢一鸣过去的名望耗尽,绝对会有人要他们好看”
长老中也有人看向堡主罗振,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堡主,名剑山庄实在欺人太甚若是不能讨回公道,我们罗家堡还怎么在武林中立足”
这几人表情大义凛然,似乎全然忘记了以往谢一鸣还在时,他们是何等的殷勤恭敬,为了抱大腿,连自家脸面都可以扔在地上踩。如今面对衰弱的名剑山庄,他们倒是跃跃欲试起来。
立时便有一群人附和起来。
“就是还有那什么仙岛少主,居然敢放话和我们少堡主抢人可笑,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势力,居然这么嚣张”
正当大厅里嘈杂一片时
“轰”
一声巨响,全场皆惊。
只见大厅外那扇重达百斤的大门像一张纸片一样轻飘飘飞了起来,以四分五裂的姿态砸落在地上,不少飞溅的碎片直接插到了议事厅周围的墙壁和地板上。有几片甚至是从几个年轻人脸侧划过,倒是让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恐怖的力道恐怕一般的一流武者也办不到吧
所有人几乎是齐刷刷扭过头,保持着呆呆向门外看去的姿态,而一道人影已如惊鸿掠影般飘然而入。
“一群愚昧之徒,也配议论仙岛之事”
素衣如雪,青丝染墨,精致绝伦的眉目间凝满寒霜。来人足不蹈尘,衣袂飘举,漫天狂风伴随袍袖鼓荡,手中一剑直指众人,目光淡漠冰冷,不带丝毫人气,犹如神仙中人。
他静静悬浮于半空,剑锋随着手腕轻巧翻转,在身前自然而然划出一个半圆,凛冽的杀气似乎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这样的出场还真是镇住了不少人。
此界武道由低到高划分为三流、二流、一流,再往上便是宗师。但即便是传说中那些武道宗师,也只能凭借提纵之术飞檐走壁,穿山过林,中途必须一直有落脚点供他们借力使力。哪能像这人一般毫无任何凭依便悬浮于半空这已然超越了武道的范畴。
一时众人不由目瞪口呆,全然没有了之前大放豪言的气概。
还是坐在上首的堡主罗振起身打破了这份死寂的气氛“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今日为何擅闯我罗家堡可是与阁下口中的仙岛”
“锵”
长剑铮然发出一声清脆长鸣,白衣人倏然出剑,冰冷剑光刹那闪过,犹如一轮煌煌大日瞬间跃海而出,刺目光辉填满了所有人的视线。
“仙岛之事,尔等没有资格知晓。”
冰冷剑光中,他淡漠的声音这才随之响起。让人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冷颤,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仙岛二字,更不是任何人都能提起。”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突然,所有人的动作甚至还跟不上思维。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只听“砰”的一声响,罗振已经被连人带座椅直接掀飞了出去,直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上衣衫被切割出无数碎片,道道血痕遍布。
早在半空之中,那张红木椅已然片片碎裂,每一枚碎片都被剑风牵引,在罗振身上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口子。
“堡主”
“家主”
“父亲”
厅中众人杂乱的呼喊声响作一团,少堡主罗振几步便冲上去,将之扶了起来。
白衣人似乎这才注意到了他,目光淡淡扫过去“你便是罗家堡少堡主”
“那个仗着一桩无稽之谈的婚约,便四处败坏谢大小姐名声的人就是你”
他的语气冰冷如刀,带着无边杀气。
偏偏提到“谢大小姐”四个字时,那声音却下意识低沉温柔了三分,他幽深寂静的眸子里好像有微澜轻轻荡漾,就连凝结在眉间那淡淡的霜雪似乎都略有融化,为他添加了一抹难得的人气。
像是寒山之巅的冰雪悄然化去一抹,竟显出说不出的温柔。
罗振一下子呆住。许多人和他一样怔然出神。
只是惊艳过后,罗振心中就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怒火。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头上长出了茂盛的绿草。
哪怕所谓婚约本就是当年两个女人的戏言,哪怕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罗家堡在不遗余力单方面宣扬,哪怕那个所谓的未婚妻他连一面也没有见过,甚至于谢一鸣死去之后,罗家堡还有悔婚的打算无论如何,内心深处的独占欲已经让罗振早早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这种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