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从茶中品出了一丝苦意,自从感应到有人在用血脉术查找自己的位置,再如何自诩忘尘脱俗,他的思绪仍旧不时回到那个不知事的凛冬,某些被遗忘的事重新翻腾出来,一帧帧反复循环着,直到自己怅然失措。
偶然间,他惊觉当初那个稀里糊涂坐上龙椅,又稀里糊涂被带去修仙的小子,在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庞大而陌生的世界时,下意识冷起脸,学着印象的那个人表现得自信游刃有余。
只是,他学会了冷酷淡漠,她却变得温柔随性,仿佛从记忆中的神坛上走了下来,也不过就那样吧。
往事一点点消散,心念瞬息万变,他告别了那个年幼无知的自己,心中的枷锁松了一分。
“且慢。”他立起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离去的背影,“我欠你两个情,一是夺了你的皇位,二是得了你的机缘,尽管其中多阴差阳错,但确实是我受了益,我该还的。”
怀瑾如是说着,问心无愧,他得了皇位,也失了家国,他对这场权利的追逐无话可说,若要他还,他便还。
至于机缘,直到不久前,他以斩断红尘为由请求下山历练,才在师尊的提醒下找到了当年领他入门的梅师侄,知晓了来龙去脉。
梅师侄答应那时的帝姬保自己的“侄子”一命,怎知帝姬眼中的太子侄子其实是女孩,而梅师侄派遣出来的重明鸟死心眼地将他这个侄子捡了回去。
听梅师侄说,他发现重明鸟带错人后,又回去寻了易湛,见她活着,且修了类似鬼修的功法,便不再管了。
不能否认,他可以入道门,被清妙灵玉上尊看中,成其关门弟子,都要感谢那只死心眼的重明鸟,他欠她一个进入道途的机缘。
与其说是还,不如说这些是他欠下的尘缘,他下山,便是为了了断它。
怀瑾见到她顿住了脚步,抬指按住额心,引出一枚神眼,熟悉的波动让湛长风回过了身。
他伸着手,“无间地狱,给你。”
湛长风认真地打量着他,她对这个血缘上的兄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是无知的小傀儡,蠢得让人懒得升起打压的心思,要不是易长生提醒她,她不会想到要找他。
她倒不奇怪他的蜕变,也惊奇于他这一身临近神通的修为和拿出手的地狱眼,只不过没兴趣深究。
她疑惑的是易长生提到他干什么。
“师承。”
怀瑾稍稍怔忪,以为她在追究她错过的缘分,叹息道,“元辰界弧昊山清妙灵玉上尊座下。”
易长生是要他活,还是死
她应该忽略了事,还是借个由头跟他死战一场
不知道他的师门对他的重视程度如何。
湛长风掐指一算,竟到了花间辞告诉她的时间点。
她迟疑了一息,神识探进锦囊。
换
湛长风决定相信花间辞一回,道,“你不欠我,但地狱眼是我需要的,我可以拿另一门地狱眼换,或者,死战。”
一阵沉默后,怀瑾自嘲一笑,他还在想着了断尘缘,可在她眼里,他恐怕一直是陌路人,谈不上缘字。
“换”他摇摇头,“你不怕我集齐三门地狱法,对你造成威胁”
“那就死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