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她。”他喝道。
“孟岩,别冲动。这位姑娘,你是”老伯问静漪。
“老伯,我不是坏人。”静漪解释道,“我是协和医大的学生。但我在上海的圣恩医院妇产科实习过,会接生的。”她脸上烧的跟什么似的,心跳早就超过了正常的速度。她撒了谎。她跟自己说,这是想要救人。再说她的确做过助产士,虽然没有很多实践经验。
静漪见他们没有硬要反对,果断的撸起袖子,伸手往被下探去,就算她是女的,这一来也够惊世骇俗的,在场的人都吓呆了似的,男人们纷纷转过身去避开目光。好一会儿,那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猛的醒过来,正要扑过来推开她,被老伯一把拉住。
“爹!”他叫道。
老伯摇了摇头。
静漪皱着眉,说:“应该是胎位不正你们别慌,有的救。”
“你个黄毛丫头爹,咱还是得去城里。”年轻人叫道,显然已经急坏了。
“我怕来不及。”做爹的说,看着静漪,问:“姑娘,你真的能救媳妇”
“接生婆和大夫呢”静漪反问。她盘算着,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人。可是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又怕一大一小两条性命都没了。
“镇上两位大夫,一位出诊了,一位烂醉。接生婆”老伯叹口气。
静漪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她想了想,果断的回头程倍:“阿倍,把后座腾出来。”
程倍答应着,将后车厢里静漪的外衣拿走,车门打开,说:“小姐,好了。”
静漪说:“快,快抬她上车。老伯,有没有干净的地方我来接生。”
“回我们家里去。家里什么都有。”老伯还算镇定清醒,“就过两条街。”
静漪跟妇人先上车。男人们帮忙将产妇抬到车后座上去。
老伯上车带路,程倍开车就往老伯家里赶。
静漪蹲着,握着产妇的手腕子,数着她的脉搏产妇似乎是有点儿清醒了,小声的说:“救救救救孩子”
“你放心,先歇歇。等会儿有让你用力气的时候。”静漪原本心急如焚,此刻这么危急,她反倒是安定下来。
听到产妇呻吟,她又回过神来。
她问守在一边握着产妇的手的妇人:“多久了”
“这样子已经快两天了。”妇人回答。
“两天了怎么还不送去城里的医院非要拖到这个时候”静漪连着问。
妇人抬起手来,用袖子擦了下泪。
静漪看到她外衣上挂着的银色十字架。
“怎么称呼您”静漪和缓着语气。
“外子姓戴,行四,族里都称呼一声四叔。”妇人说。
“那您是四婶了。”静漪说。
“不敢。我娘家姓郭。这是我媳妇小珍。姑娘您贵姓打哪儿来”四婶问。
“免贵姓程。”静漪小声的回答。她想,他们家里也是姓戴的。不知和孟元的亲族关系,是远是近
不久车停下,等男人们跟着马车赶到,又七手八脚的将产妇抬下车。
静漪抬头一看,门边也挂着木刻的十字架。她就知道为什么这家在紧急情况下,请不来接生婆了。
她跟着进了院子。她想着都需要些什么,热水、干布还有简单的器械。
产妇小珍在床上虚弱的呻吟。
静漪安慰她。
身旁的四婶在轻轻吟诵。静漪不知不觉的双手合十。她念的也是教会学校,知道这时候祈祷的安慰作用。
小珍猛的抓住静漪的手,阵痛令她面孔扭曲。
静漪让她缓慢呼吸,小声在她耳边说:“小珍别怕,等下听我的,让你用力再用力。”
她听不到小珍的回应,只是她的手被稍稍用力的捏住。
静漪晓得她听到了。
“热水来了”外面有人在叫。
四婶去开了门,静漪站起来去洗手。头发也盘上去,拿了一条干净的白布围住。她转身回到小珍身旁,掀开薄被,查看着,就看到先出来的竟然是肩膀,她心里一惊,伸手护住,对四婶说:“扶住她。”语气是冷静到不行,心里也多少有些怕。脑子里经过的全都是以往看到过的生产情景,皆是生死一线间的。可是哪一幕都没有眼下的惊险,这毕竟是她头一回面对。
她想着办法,教科书上没有现成的解决方案。
过程又是这样的漫长,而时间又是这样的紧迫
她不住的鼓励着小珍:“好了,顺过来了用力头已经出来了深呼吸”
小珍虚弱的很,用力她力气还不如产道里的那个婴儿大似的。
静漪浑身湿漉漉的,她都得死咬着牙关顶住这口气,生怕自己这里一点差池,救不到这命悬一线的母子俩。
“程姑娘,小珍昏过去了!”四婶忽然惊叫。
静漪扔下婴儿,过去急救产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