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他最近的这位青年,器宇轩昂。
“请问您是”戴祖光问道。
“是戴老伯吧”他很客气。
“四叔,这是北平城防军陶司令的兄弟,程姑娘是他”戴老八回头看看陶骧。
“未婚妻。”陶骧坦然的说。
戴祖光心里犯嘀咕。嘀咕归嘀咕,他还是往里请陶骧,预备详细盘问一下。
陶骧进屋见戴祖光让人沏茶,便说:“戴老伯,别客气。她在哪,我能看看她吗”
“陶先生先请坐。您远道而来,一定又渴又饿。家里没什么好的,吃点点心喝点茶。”戴祖光微笑着说,他先坐了,并不着急让陶骧见到程姑娘人。他盘桓着,说:“程姑娘暂无大碍。陶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陶骧见状只好坐了。
戴祖光慈眉善目,来上茶的是戴祖光的妻子,也是一副忠厚样貌。
戴祖光说:“让侄儿去请陶先生来,想来路上他也该和陶先生解释过。程姑娘救过老朽媳妇孙子性命,对老朽一家有大恩,眼下程姑娘病中,还请陶先生谅解老朽这份儿心思”戴祖光省去了其中的许多周折。
“老伯,将她交给我,您尽管放心。”陶骧说。
“四叔,我路上都问过了,程姑娘是北平东城程家老爷的第十个女公子。程老爷就是生意做的老大的那个程老爷。恒丰号当铺,就是程老爷的,这四叔您总该知道吧您就放心让七爷带她回城吧。程姑娘病的要是重了,四叔您可好心办了坏事儿,赔不起程老爷。”戴老八跟四叔说。
戴祖光看了戴老八一眼。
戴老八嘿嘿一笑。
陶骧说:“老伯如果不放心,可和我们一同回城去。”他沉吟片刻,拿出自己的名片子来,递上来。
戴祖光借着灯光仔细看了又看,这才说:“既是如此,请陶先生跟我来。”他将名片子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起身请陶骧入内宅。
陶骧随着戴祖光往后面走去。
到了房门口,戴祖光敲门,让妻子出来,交待一番之后,才陪着陶骧进屋去,他走在陶骧身后。
阴暗的屋子里,一豆灯光照不了多远,还有浓浓的药味。
陶骧走近些,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静漪。
一把湿毛巾叠成方块,覆在她额头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半截裸露着,嘴唇因为发烧而裂开就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唇动了动。血丝从裂口处渗出来,四婶看到,忙拿了湿布给她润着嘴唇,絮絮叨叨的说:“真作孽哦作孽这么好的姑娘他们说已经站了两三个时辰昨晚上雨多大,又那么冷,程姑娘真是命都不要了!老爷把程姑娘带回来,看着不好,赶忙找大夫来家里。可镇上最好的大夫被那府上请走给老太太请脉去了,再三的请,都不能来”
“咳咳。”戴祖光清了下喉咙,四婶便刹住了话。
四婶见陶骧只是望着静漪,又说:“陶先生,速将程姑娘带回城里医治吧,这么下去,恐怕要不好啊。”
陶骧的脸色看不分明,四婶说话就很小心,她看了看丈夫。
戴祖光对她轻轻摇头。
陶骧沉默片刻,走近了床边。
他的手指触到她静漪额上的湿布,湿布都已经热了他拿掉湿布,伸出手臂将她抱了起来。静漪身上滚烫滚烫的,几乎是毫无知觉。
四婶见他这就要带静漪走,忙拿了条被单来给静漪盖在身上,嘱咐陶骧道:“您可慢着些儿,程姑娘细皮嫩肉的,娇弱的很”
戴祖光又咳嗽了一声,四婶便不说话了。
陶骧将静漪抱的紧一些,走出了房门。
戴家这小小的庭院里,看不太清路。地上还很湿滑,陶骧却走的那么快。
图虎翼和马行健紧跟着他。
出了门,陶骧将静漪安置在车上,回身看着跟出来的戴家上上下下,说:“多谢戴老伯、戴伯母,改天再来拜访。”
他拱手。
戴祖光夫妇急忙还礼。
陶骧上了车。
起先他是坐在倒座上的。路上车子颠簸,静漪在后座上躺的并不舒服,身子一会儿被晃到这边、一会儿被晃到那边裹在她身上的被单滑落了。她身上雪白的夹纱绸衫,现在看起来单薄的很。她似乎是并未预备远行,仓促的穿成这样就出门了。裙子上沾了黄泥,尤其是膝盖处,有一层厚厚的泥浆,圆圆的两团,像雪白的脸上一对无神的大眼睛,正瞪着他脚上没穿鞋子。
他默默的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车开稳些。”他说。
“是。”马行健答应着。
车子在泥泞的黄土路上疾驰。
陶骧转脸看着窗外,很远的地方,有一线白色蜿蜒前行,白蛇似的,缓缓上了山岗
车子又一晃,陶骧就想骂人。
还没张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错了过去,那车子驶的极快。
“像是程家的车。”马行健说。他看了看陶骧,等指示。</p>
<strong></strong> 陶骧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