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看看陶骧,陶骧示意她走在前面,她看一眼里间敞开的门,倒比正间要明亮些似的,但一眼看着,没有看到人。只见到侍女退到一旁去,符黎贞那雪青色的裙子也是一闪。她低着头迈步进房门,站下来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七弟和七妹快坐吧,这几日身子不好,只好这样见客了”她才抬头看。
窗下榻上半卧着一个面色灰白的青年男子,看上去身形面貌与陶骧相似,只是面庞更丰满些,所以并不显得那样棱角分明。
静漪知道这就是陶骧的大哥陶骏了,跟着陶骧行礼。
“这就是七妹吧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坐。”陶骏说。
陶骧带着静漪坐了。
等着上茶的工夫,陶骏便问起了陶骧。
静漪距离陶骏远些,只觉得他虽是望着陶骧、同陶骧在说话,目光也还是照顾到了她。她不出声,只听着他们兄弟说话。那麒麟儿依靠在他父亲怀里,笑眯眯地看着静漪,静漪便对他微笑。
符黎贞亲手给静漪端了茶来,小声说:“麟儿向来认生,看来和七妹很有缘分。刚刚尔宜带他去七妹那里玩了一会子,回来可高兴了原本今早是想过去看看你的,听母亲和二妹说了说,又觉得该让你多休息,不便打扰。”
“大嫂这是说哪里话,本就应该是我来拜见大嫂的。”静漪忙说。
符黎贞看着她,微笑道:“咱们住的近,日后闲了就来坐坐。”
“是。”静漪答应。她发觉陶氏兄弟都在留意她们的对话,停下来。果然陶骏微笑点头。
“因了我,她整日除了去奶奶那里请安,是不能出门的,日后七妹不嫌弃,多来我们院里。”陶骏说。
“是,大哥。”静漪又答应。
“你们还要去奶奶那里,必定有不少事情,今日我就不留你们了。”陶骏说。
“那大哥好好养病。”陶骧说着站起来。
静漪把茶碗放了,跟着起身。
“我一日除了养病,也没有别的用处。听你的,好好养着。”陶骏微笑着说。
陶骧沉默片刻,点头。
“我下来送送你们。”陶骏说。陶骧想要阻止,但陶骏的亲随已经过来,掀开他的被子。
静漪侧脸。
陶骧想上去帮忙,陶骏摆手。
他的亲随是个健壮沉默的汉子,说了声“七爷,我来”,便动手将陶骏抱下来放在了轮椅上,符黎贞亲手帮陶骏盖好了腿。
静漪这才知道,陶骏是没有腿的。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还好她从来镇定,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未免暗暗庆幸这屋子里暗一些,若是明光会聚处,她的脸色是藏都藏不住的。
“都是自家兄弟,大哥何必如此多礼。”陶骧说,亲手来推陶骏的轮椅。
“若只有你就罢了,七妹是第一次来。何况我也该出去透口气。”这么一折腾,陶骏气喘吁吁,仍是微笑着说。
“外面冷,大哥还是多保重。”陶骧说完,将轮椅交给陶骏的亲随,“好好伺候大少爷。”
“不妨。”陶骏笑微微地说,“走吧。”
陶骧和静漪刚出了房门,白狮又开始叫。
那吠声震耳欲聋,静漪忍着不回头去看白狮。
他们走到院门了,白狮忽然住了声,继而低低呜咽了两声,没动静了。
静漪就听到秋薇用极细的声音在说:“大少爷拿拐棍打白狮呢”
静漪心里一沉,就抬头看陶骧。
陶骧垂下手来,握了她的手。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拉着她出了谭园的门静漪只觉得心砰砰跳。仿佛还能听到白狮呜呜低声。
陶骧并没有将她的手握的很紧,她想抽手是很容易的,但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这么做。
“大少爷是怎么了”静漪问。
“大概六年前,麒麟儿出生那天,大哥从栖云大营赶回来的路上,遭到伏击。那一仗打的惨烈,跟着他的人无一生还。”陶骧说的很平静。
静漪听着,却觉得字字惊心。
眼前仿佛是炮火纷飞,火光冲天
“对不住。”她说。
陶骧看看她,说:“早年间没有这么太平,这家里这种事情,每个人都遇到过。问谁,也能说出一两件来,并不很当回事。但是唯独大哥,是不能提的。”
“明白了。”静漪说。
“当时二哥赶到,以为大哥也死了。把尸体运回来,却发现还有口气。送到医院里抢救了几天,总算是留了条命。只是腿没了,且脑部受到重创,时不时地会发作。所以这些年,也苦了大嫂。”陶骧说。
静漪想到符黎贞那纤柔却自有一份强韧的样子,点点头。
难怪符黎贞那么珍视麒麟儿
“在奶奶和母亲面前,尤其不要提大哥的病。”陶骧再提醒静漪。
静漪抽手回来,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