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静漪轻声说。
陶骧扶了墙,看她。
楼上廊里的灯照不了这么远,他看不太清她的脸,她的声音也有些忽远忽近他转身,走的就更慢。他一级一级的台阶踩上去,慢的时间都像是要定格了。
静漪只是小心提防着他摔倒,并不硬是要上前去扶他。
心里也还是有点气,这个人,不知道好歹虽是这样,她还是低声地叫张妈。
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动了人。
她扶着栏杆等着,觉得张妈伶俐,不会让她喊第二声。果然张妈片刻便麻利地出现在楼梯下方,顺手开了一盏灯,仰头问她有什么吩咐。
“去给少爷准备碗解酒汤。”静漪说。
张妈点头去了。
静漪就看着她藏青色的身影迅速的移开了,倒发了一会怔,转头看看陶骧,依旧不紧不慢地上着楼,简直就差没有倒着走了。她倒也不着急,只随着他的步子往楼上挪。两人似乎在比着谁能走的更慢些待走到楼梯尽头,静漪一额的细密汗珠。
她叫秋薇来,把笔筒和镇纸都给她。想起陶骧有睡前洗澡的习惯,不知道醉成这样是不是还要洗,还是交待了秋薇放洗澡水,说:“开了水喉搁着好了,我去关。你就歇着去吧。”
秋薇无声地退下去。
就这么会儿工夫,陶骧已经离了静漪的眼。静漪穿过起居室,看到陶骧已经进了卧房。似乎是到了个陌生的地方,他四下里看了看,才照着床去了。
静漪想要喊他换衣服,已经来不及,陶骧一转身便躺上了床。身子像沙袋一般沉重地倒下去,柔软的床榻便陷下去一大块。
“小姐。”秋薇从浴室出来,悄声叫她。
静漪摆摆手让她离开。
知道秋薇是担心她应付不过来,她说:“去吧,没关系。”
秋薇到底是等着张妈把解酒汤送上来,帮着端进去之后才关了房门回自己房间休息去。
终于剩下静漪一个人对着还算安稳的陶骧。
陶骧和衣而卧,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连靴子都没脱,她不禁有些气闷。
叫他起来喝汤,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猛的想起浴室里洗澡水还放着,忙跑进去关掉。浴室里蒸汽腾腾,镜子上蒙了一层的白雾,她回头看看陶骧。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起来洗澡的意思了吧。她拿了毛巾和热水过去,拧了一把湿毛巾,想给他把脸。
毛巾有些烫手,给他擦着脸,他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静漪从来都没有这样照顾过人,忽然有点心慌,毛巾丢在水盆里,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他在呼吸。心里就一顿,只好凑近了些。他的呼吸很缓慢,酒气沉沉的,竟然有些凉意。
她是发了一会儿呆,看着他方正的下巴上冒出的髭须和沉睡中皱着的眉,不知不觉手就落下去,他滚烫嘴唇上方,髭须刺到她的指尖,一阵酥麻她惊觉,刚要收手,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静漪吓怔了,一动也不动。正不知他要如何,他却很不耐烦似的又推开她的手,并且翻了个身。
静漪受这一通惊吓,也不敢再惊动他,干脆把他扔在那里,开门出了卧室,站在起居室里半晌,心还是在狂跳。懊恼中看着自己那些东西四处堆放着,又是另一种心烦。她找了箱笼的钥匙出来,逐一地打开箱子,翻检着。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离家前,母亲仔细地连箱子里都有什么,都做好了标记,写在专门的一个小账本上交给她。哪一箱是冬衣,哪一箱是夏衣,哪一箱是春秋的闺房里的细软,母亲也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替她准备的色色齐全。还有些贵重的东西,也都做了特别记录。尤其杜氏母亲给她挑的几样古董,说是放在房里摆一摆,看到了就想着娘家人也在身边的意思,或可以解一下思乡之苦她把其中一样拿了出来。
宝蓝色的锦盒里,一尊白玉观音。
其实是杜氏母亲想要这尊她摆了十多年的观音像跟随她出嫁,好保佑她的意思吧
静漪抱着观音像回到房间里去,四处看了看,这么大的卧房,却一时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位置。忽又见陶骧依旧那样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盖这样下去,万一着凉,说起来,定是一段故事,还是她落不是。
她只好放下观音像走过去。要给他盖被子,少不得先给他把靴子脱了。
他的靴子很紧。她掰着靴底,费了好大的劲,才脱下来一只。忍不住拿在手里就想用靴底去敲他的头,哪知道刚举起来,他的手臂就晃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忙把靴子放在身后幸好他只是搓了下鼻子。
静漪把手里的靴子扔下,又给他脱下另一只来。
“早知道让你睡客厅”她低低地咕哝着,从柜子里取了被出来,给他盖上。看他还穿着衬衫马裤,半晌,才过去,替他解开了衣领下的纽扣。腰带系的也紧,她看了看,却下不去手去松开一扣他身子真沉,幸好她受过训练,搬动动弹不得的人,还是有点技巧。饶是这样,她仍累出了一身汗,才让他在床上躺端正了。再给他盖好被子,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想其他的了。
强撑着去洗了把脸,回来匆匆地往床上一躺,几乎是在关掉床头灯的一瞬,她就跌进了黑甜乡只是也许是错觉,她好像在这之前是听到了一声很惬意的咕哝。
只是已困到神志不清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p>
<strong></strong> 她梦到的应该是白狮。毛茸茸的白狮,在她面前四爪朝天地翻滚着,摸摸它的脑袋,它会舔舔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