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珠忙低了头。
月儿脸色都变了,说:“不敢的。”
“少奶奶待下厚道宽和,可并不是纵容生事。”张妈低声,擦花瓶的手又使上了几分力气,仿佛跟那花瓶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
草珠和月儿赶忙做着手上的活儿,不敢再惹张妈不痛快了。
楼上笑声歇了,张妈打发月儿和草珠去睡,见书房里还亮着灯,过去问:“少爷,还要什么不要”
陶骧一本书已经翻到了底,看看表,说:“不用了。你歇着吧。”
他扔了书,桌上电话铃响,拿起来听了听,竟然是机要室打来的。他以为有什么急事,不想竟只是报告了一个消息。
楼上似乎还有说话声,低低的,也有音乐。仔细一听,是舒缓的梵婀伶,沉寂的夜色里,梵婀伶的曲调低回,像在低低诉说着忧伤他起身上去。
秋薇忙叫声“姑爷”。
静漪看见他上来是有些意外,被秋薇扶起来,脸上泛着红晕。
秋薇悄悄地退下去。
陶骧看着静漪越来越红的脸,说:“刚刚机要室来了个电话,他们接到一封南京来的电报。”
静漪以为他要说公事,本不打算出声,不料他接下来说:“是远遒借情报局的机密电码办私事,想快点把好消息报告给我们。”
“好消息”静漪一怔,旋即问道:“可是”
“是儿子。”陶骧说,看到静漪脸更红了,眼睛亮亮的,被喜讯照的,“八斤半的大胖小子。”他倒没说,这八斤的大胖小子一得,孔远遒连发电报都颠三倒四了,亏得情报局的人都是人精儿,这边机要室秘书们也都是惯于此事,速速译来呈送给他。
静漪险些跳起来,“真的吗母子平安八斤呢三表姐那么瘦真了不起呢哎呀,我要给他们写信发电报要不我们也发电报”
她语无伦次。
无论如何,新生命的降临总是更让人雀跃。
“好。”陶骧说。
“嗯,现在就发好不好”静漪看着他,有些着急。
陶骧低头,看着她握住他手臂的手。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细白的一对玉足他嗯了一声。
静漪见他神色有异,忽的发觉自己正抓着他的手臂,急忙收回来,局促地说:“太晚了明天吧。”
“晚,倒是不怕。”陶骧说着,看看她,“只是这一折腾,让奶奶知道了,又是一通教训。底下人跟着受罪。”他伸手,手臂缠着她细软的腰肢。
他沉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发顶,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扭着身子。心里是有些慌,刚刚那兴奋激动的劲儿像突然间被赶走了,瞬间的反应便是想逃开他,不让他碰触。
他的手碰到她,她就不由自主地身上起栗。
可陶骧拥着她,她就逃不开。一着急,脸上便更热,应该是一张面孔红透了
留声机近在身边,梵婀伶的低回依然动人心弦。
陶骧的脚步踏着节拍,每一拍,都恰到好处。
静漪慢慢抬头,他并不看她,但他一定是知道她在看的。
她怔怔地望着他方方的下巴,想要伸手,却被他把手握的很紧。她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问:“我们是不是”
陶骧低头,看着她的眼,问:“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与梵婀玲的轻柔缠绕在一处,恰在此时他轻轻带着她转了一个身。转的太快了,她有一点眩晕,牢牢抓着他的手臂,眼睛还是盯着他就是这样的缓慢而又娴熟的舞步,似乎也不是舞步,但他就是这样的沉稳,有着十足的信心似的她望着他,四周全是温柔的光,不是也不会是那样狭小而黑暗的一个空间,舞步永远是局促而施展不开的可是可是低低的、低低的一声“静漪”
“什么”陶骧又问。她正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真呆的很,若不是他舞步够慢,怕是不知踩了多少回她的脚了他嘴角微微颤动,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看到她那出神的样子,追问了,怕也不是他想听的。
他此时不想任何事来影响他的心情。
静漪晃了下头,说:“没什么。”
“静漪。”陶骧看她。她说了没什么,脸上却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但他一开口,她怔了下。
显然被他这样叫,她还不习惯。
“什么”她反问。清醒了些,就把他的眼、他的脸重新看清楚。身子是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似乎这样就能离他稍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