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笑着,叫声孙少爷,给他也号过脉,看看他舌苔,道:“孙少爷这两日还是要用的清淡为宜。便不用吃药了。”
他同陶骧说着话,微笑着。
陶骧见他只管瞅了自己,晓得有话要说,便问:“怎么”
“我说七爷又要骂我的。我倒是瞅着七爷是肝火有些旺的样子。想来近日七爷事忙”赵大夫说话不紧不慢的,眼见着便要从源头说起,给陶骧望闻问切了。
陶骧见状,清了清喉咙,道:“赵大夫您这些年没少给我吃些药。这确实有一阵子没麻烦您老了。”
“赵老先生,给牧之瞧瞧吧。我看他这两日不说旁的,烟抽的也凶,酒也过量,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静漪敛了袖子,轻声道。
陶骧瞪了她一眼。
赵大夫捋着他的花白胡须,笑微微地看看他们两个,点点头。
“我好的很。”陶骧摆手。
通常他一摆手,事情就定了。可是今天对着这老大夫,还有看着他的静漪,他觉得这事儿不那么容易过去。
“说的也是呢。不过七爷身子骨儿打熬的好,也有我和老吴的功劳吧虽说没什么病征,防着些总不为过吧不如我给七爷开个方子,有病治病、无病也可强身”赵大夫笑眯眯地说着,刚刚收拾好的小药箱就在手边,也不着急离开。
陶骧也笑了。这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大夫,偶尔还是要同他开开玩笑的。
“说正经的,七爷。”赵大夫正色道,“老太太也嘱咐说给七少爷开两个进补的方子呢”
陶骧笑着说知道了,并不打算真的让老大夫给他瞧病。赵大夫无奈,只得叮嘱他几句注意身体、不可操劳太过,起身告辞而去。陶骧和静漪一道送他下去,看着他乘着府里一顶软轿在瓢泼大雨中离去。两人一转身,陶骧便拉了静漪的手,低声说了句“来”,牵着她的手进门,径自朝书房走去。下人和随扈纷纷避让开,转瞬便闪的没了影。
书房门咔的一下被关牢,陶骧停了片刻,才转身看着静漪。她面颊绯红,让人生疑的苍白面孔上看起来颜色好了很多,不过她目光有点闪避他转身坐下来,目光示意她过来坐在自己身旁。
静漪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
陶骧看她面上绯红渐渐褪去,呼吸也平静下来,脸色就又有些苍白了。他忍不住皱眉,伸手过来拉她,刚刚触到她右手,忽的意识到,干脆扯了她左手来。
静漪仍没有动,轻声说:“我得上去换药。”
“等会儿。”陶骧说着,手攥的更紧些。她手柔滑细腻,仿佛涂了层薄薄的黄油。他呼了口气,看她,“昨天到底受了什么惊吓”
静漪垂下头,目光定在两人紧握在一处的手上。
他此时十足地倔强,必是要问个究竟的。她心里的不安晃悠悠地飘着、飘着,忽然间就被什么扯住,落在了平实的地上似的。
“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陶骧问。
静漪抬眼看他。
“我昨天出门的时候,遇到符太太晕倒在大门口。她是来探望大嫂的我怕她在陶家门口有什么不妥,究竟不合适,便送她回去了。我本来该送她到家,立即离开的。可是”静漪和缓地说着,“我去探望了符二小姐。我看到了她的样子所以大使夫人会问我香水的事。我其实已经忘了,那是我送给她的。你让人送进来给我的,那么多香水啊什么的,我单挑了几样给她。若不是这回,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她说完,沉默了。
陶骧仍紧攥着她的手,丝毫不松。
到这会儿一用力,把她拉过来,硬是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我不是成心的。”静漪转了脸,“我不是个爱瞎猜疑、没事找事的太太,你知道的。可是我昨天没能忍住要是忍住就好了。”
“所以昨儿你见了我是那样的”陶骧低声问。
静漪想一想,点头。
“我去过。玉泉巷的宅子虽不在我名下,也是陶家的。大嫂用了就用了,我没过问过。冬哥儿来传的信儿。”陶骧说。
静漪并不看他。
陶骧抬手,让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说:“我是去见她最后一面。”
静漪点头,不着痕迹地躲过他的手掌,说:“我信你。到现在我已经没有怪你了。我看到了她的样子的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她那个样子。”
她想着符弥贞枯槁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对陶骧提起符弥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