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因泽口中说着,面上却声色不动,泰然自若。将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的静漪反倒要忍不住,偏偏费法娴与任秀芳见过之后,满屋子也只有程静漪入得了她的眼,马上过来同她寒暄。静漪看着费法娴果然露着大片雪胸,一挂钻石项链,坠子垂下去,探进乳沟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便是陶因泽说的话,一边给她们介绍,一边就笑了。
费法娴人很大方,听说这位是陶家的老姑太太,也客气的很。陶因泽只作耳聋眼瞎状,只管让静漪去应酬这位费小姐,自己拿了望远镜,看看这里、看看那里。静漪晓得她的性子,好在费法娴很乐意与她攀谈,应对起来并不费什么事。问起来,也才知道费法娴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未婚夫与新郎曾经是同学她没料到这位费小姐的未婚夫竟也是圣约翰医科出身。
费法娴见她疑惑,笑着解释道:“他出国读书比我晚,念书却比我要强的多。若不是几年前他出了点意外,一定早就拿到博士学位了。”
静漪听着她言谈间仿佛是很骄傲的,正想要问什么意外,外头就有人说时候到了,请客人们入席,马上就要举行仪式了静漪忙搀了陶因泽出去,一回身已经不见了费法娴。她也不以为意,只同姑奶奶由引导员带着去了贵宾席上坐了,只等仪式开始。
陶因泽将小巧的望远镜架在面前,很有兴致地望着前来观礼的众位宾客,和婚礼现场的布置。任家的前院搭着顶棚,两边由彩绸隔开,每一边都安置好了桌椅,客人们已经陆续就坐。前方主持婚礼的司仪和传教士乔瑟夫早已就位。陶因泽是第一次看这样完全西式的婚礼,很觉得新奇有趣,不时地问问静漪。静漪是念教会学校出身的,也参加过这样完全西式的婚礼,对程序自是熟悉的很,总能给姑奶奶讲一讲的。祖孙俩边看边聊,心情都有些喜气洋洋的。
静漪回头看看入口处,穿着礼服的赵仕民已经在等待入场,她轻轻拉了拉姑奶奶,让她看的工夫,就听司仪说请新郎入场陶因泽在望远镜中观察了赵仕民片刻,就说:“新郎官长的还算不错那个大马猴身旁坐的是谁”
静漪正在同赵仕民点头致意,听陶因泽一说,马上反应过来,去对面席上找到费法娴的座位。果然费法娴正同身旁的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低声说话,样子甚为亲昵。静漪看了那人的背影,只觉得甚为眼熟他慢慢地转了下脸,就在要转过来让她看清楚的一刻,又停住了。静漪忽觉得耳中嗡的一下。
“静漪”陶因泽叫她,“新娘子来了。”
静漪忙点头,朝着新娘入场的方向看去。然而她却不自觉地往费法娴他们的位置看,心砰砰跳的厉害。她想看又不敢看任秀芳经过她面前,她借着看新娘子的机会,目光往那边转去。
费法娴身旁的位子却空了。
静漪明明该松一口气,却觉得心尖仿佛被什么刺中了。
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在神坛前宣誓的新郎新娘她一定是看错了的。
费法娴的身旁,应该是她的未婚夫。
那人的背影和侧脸不管是怎么样的像戴孟元,都不可能是他这个念头让她放松下来。可是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慌乱却丝毫没有减少。她不时地看一眼费法娴。她身旁的位子空了好一会儿了,那个人去了哪里
终于在仪式快要结束时,那个人回来了。
静漪却将眼镜摘下来,放在膝上。
“那还看得清楚么”身旁一个声音带着戏谑,是迟到了的逄敦煌。“老姑太太好。听说您老要来的。”
逄敦煌从来招人喜欢。陶因泽最是豪爽,与同样性子豪爽的逄敦煌甚是投缘。两人见面寒暄几句便聊起来,高高兴兴的,仿佛静漪的在场与否都没关系静漪握着眼镜的手在发颤。逄敦煌留意到,笑道:“陶太太,这是饿的手抖了马上就上菜了。”
要在往日,他这样同她说笑一两句,早就惹她瞪眼了。此时她却只是勉强一笑,脸色煞白,且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忽然意识到不太对劲,又问:“陶太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陶因泽也终于看出来静漪不妥,皱了眉道:“瞧这一脸的汗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静漪说:“突然有点心慌。”
“天气太热了,是不是中暑了”陶因泽皱眉道,看看仪式已经马上结束,“仪式结束我们就回去吧,不吃酒了我也坐的累了些。”
静漪本意却是不想如此,正要坚持下,逄敦煌却附和陶因泽的意见,道:“我等下送你们出去。”
陶因泽看看逄敦煌,面露赞许之意。
果然他们等到仪式结束,便同任秀芳当面告辞。任秀芳不顾自己新娘子的身份,亲自送他们出来。
静漪便觉得抱歉的很。任秀芳却不以为意。他们还没离开,新郎赵仕民也送客出来。任秀芳一看,笑着说:“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方少康先生,是仕民的同班同学,如今是新主席费玉明先生身边的首席私人秘书其实是乘龙快婿。真是鱼跃龙门了。费先生的千金你也是认得的。两人新近才从加国回来少康,密斯费,这就要回了么”
赵仕民引着方少康和费法娴一同过来,替他们一一介绍。
这方少康中等偏高的身材,颇为斯文,只是左半边脸上有块很大的疤痕,令他的容貌乍看上去有点吓人,但他态度从容,与静漪等人一一打过招呼,微笑道:“敝人方少康,请各位多关照。”
他开了口,说出的第一个字,便让静漪怔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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