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靠近他,分明是想在他唇上印个吻,可是在距离他只有寸许时,止住了。
她并不知道,陶骧也没有睡着。
在她轻手轻脚地溜下床去时,他睁开了眼。
身边余温尚存,她身上的馨香柔柔环绕着他,仿佛她并没有离开他也起身,穿过卧室,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她蹲在地上,在一盏有着柔光的灯下,对着白狮,好像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她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的语气很忧伤
隔天静漪抽空去了水家二少奶奶新投资的那家西餐厅的开幕仪式。
开幕仪式搞的很简单,被邀请的都是水家二少奶奶的朋友。餐厅占地虽然不大,装潢却精致,来的人也不少,显得有点拥挤。静漪提早让人送了花篮来道贺,等她人到场时,未免又有一番客套。来这里的人她大多都认得,水家二少奶奶要做总招待、无暇照应她时,她置身于众宾客之中,也不愁寂寞的。
水家二少奶奶交游广阔,请来的还有报社的记者。难得在这样的场合见到静漪,记者以为是难得的采访机会,总试图接近她提问几个问题。静漪是从不私下接受记者采访的,跟在她身边的秋薇及时制止记者们。
大多数记者们都很识趣,明白其中的规矩。陶司令的太太不接受采访,即便是他们写出了报道,也可能惹来麻烦,不如省下力气来写些别的文章。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在其他人走开后仍然与秋薇磨牙,试图让她通融、好让自己能接近静漪。
静漪早已习惯了被记者追逐纠缠,已有一套应对的方式。她姑且留秋薇与她周旋,自己拿了杯桔子水想往僻静处走。哪知这位记者相当难缠,秋薇被她弄的都要不耐烦起来。
“陶太太,我真的只有一个问题!”记者对着静漪窈窕的背影扯着喉咙大声叫道。
几乎所有的人都朝她看过来,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只望着静漪,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自来水笔,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巧的相机。静漪看了她,忽然被她那满脸的稚气和锲而不舍打动。
“秋薇,你来。”静漪招手。
秋薇瞪了那记者一眼,来到静漪身边,说:“小姐,她太难缠了。”
“真的只有一个问题,陶太太。”那记者紧跟上来,几乎贴在秋薇身后。秋薇张开双臂,挡着她。她翘起脚来,“可以吗”
静漪见她们被宾客们关注着,这么僵持下去不好看,于是微笑着坐下来,示意秋薇和女记者也坐,问道:“你是哪家报社的”
“大河报的实习记者文燕儿。”文记者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把纸笔都摆好,看着静漪。她的眼几乎直了,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个传奇一般的美人。
秋薇既不耐烦她死缠烂打,又瞧不上她这般盯着静漪,皱着眉站在静漪身后,小声说:“文记者,你想问什么,快些问吧。”
文记者看看她,笑着对静漪说:“沈姑娘可真凶。”
“你还知道我姓沈”秋薇都被她气笑了。
“想要采访陶太太的记者不知道有多少,不做功课怎么可以我还知道沈姑娘过不久就要成亲了呢,对方是陶司令爱将图虎翼图上尉。”文记者吐吐舌尖,见秋薇一时愣住,赶忙转向静漪,“谢谢陶太太。就是您不接受我采访,我也能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给我机会。”
静漪示意秋薇去拿点饮料给文记者。
“不不不,谢谢,不必,我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文记者忙说。秋薇仍然走开了。
“文记者,请吧。”静漪说。
过午的阳光十分热烈,被遮阳棚遮了些去,窗下的荫凉正好。街上偶尔经过的汽车,撑着描花油纸伞的行人,路边密植的行道树这是个静谧安然的下午,她们在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里,感觉很舒适。静漪觉得自己也在放松,她有多时不曾稍稍放松下了。
文燕儿则看着稳稳地坐在自己面前的程静漪,原本的伶牙俐齿都有点笨拙起来。
她想了想,才开口道:“陶太太,我在大河报的妇女专刊担任实习记者的。”
静漪点头。
她接触过不少记者,看得出来文燕儿的稚嫩。她的样子更像是个还在念书的大学女生。
“首先允许我向您表达敬佩之意。我知道在本地的妇女界,陶太太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尤其陶太太做善事从不落人后,更受人赞扬。而且,不久前陶太太慰问伤员、亲赴前线,不仅表现出非凡的勇气,也鼓舞了很多人。我们报纸派往前线的战地记者,曾经发回关于您的很精彩的报道,我仔细读过,非常敬佩您。”文燕儿脸上发光。
静漪轻声说:“文记者,谢谢。夸奖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实在不值一提。”
“那我进入正题,陶太太,听闻您从前也曾经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更曾经考到过外国医学院的奖学金。但是您中止学业、组建家庭,请问您的选择,是不是因为受到家庭的压力在您看来,旧的礼教和世俗的观念,是不是阻碍现代女性自强自立的主要原因如果现在让您选择,会不会继续学业、出来工作,成为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文燕儿问。
静漪笑了笑,说:“文记者,你说过只问一个问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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