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说到这里低低叹气:“父亲被恶徒所伤,幸有家仆护送,找到了附近平昌郡太守的庇佑,进平昌城养伤去了。我们在驿站时接到了父亲的信,父亲在信上说他并无大碍,只是伤势没痊愈不好上路,所以还得在平昌郡逗留些许,等身上的伤彻底长好,他再带着人回来。我得知父亲无虞,心中大定,此时我离平昌郡已经有不小的距离,送信的家仆劝我先回来和老君报信,儿踌躇了片刻,听从了父亲的指示,立即写了一封书信让家仆送回平昌,我则带着景氏先行回兖州。”
虞老君不关心虞清嘉的生死,可是对长房二房唯一的男丁虞文竣还是非常挂心的,她立刻说:“把信给我。”
虞清嘉从袖子中取出虞文竣的书信,交给旁边侍立的女婢,婢女转了好几道手后,这封信才传到虞老君手里。
虞老君沉着脸展开信纸,飞快地看完后,脸色越发黑沉沉的:“真是不省心,要是当初听我的话,安安分分待在兖州,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伤筋动骨一百天,这番遇到了宵小,指不定要养多久呢明明知道自己是长房的嗣子,还不敬惜着自己的命”
虞清嘉内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表面上还是乖乖低着头,假装自己听不到高祖母对二房的贬损。虞老君念念叨叨骂了半天,无人搭腔,也没趣极了。她不想在看眼前这个肖似俞氏的曾孙女,冷淡地挥挥手道:“行了,你赶路也不容易,回去歇着吧。”虞老君的眼睛朝外梭了一眼,冷冷问道:“那就是大郎在任上领回来的姬妾”
“是。”
虞老君上下打量着庭院中的那个身影,目带审视:“都进了我虞家的门,怎么还不摘幕篱懂不懂规矩”
慕容檐那个性子可不是会忍的,虞清嘉生怕慕容檐当场翻脸,她们现在孤家寡人,虞文竣也不在,这里可不同于广陵府邸。虞清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正好堵住虞老君审视的视线:“老君,她是父亲领回来的姬妾,还没去过多少地方。若是她有哪里不对,您和我说,我回去教训她,实在不牢您老人家费心。”
虞老君也懒得管一个姬妾,只要虞文竣没有娶妻,不会分薄李氏的地位,一个摆件似的玩意想领就领吧。虞老君挥了挥手,道:“行了,回去吧。”
虞清嘉欠身应下,慢慢站起身,退到屋外。出门时换鞋时,外面迎面走来一个人,虞清嘉轻轻抬起眼,正好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对方穿着宽大的青色上襦,下面系着同样清淡的藕色长裙,衣袂翩翩颇有雅士风度。对方昂首挺胸,走在虞老君的正堂里格外神气,看到虞清嘉,她的眼中飞快闪过什么,最后化成嘴边再温雅不过的一道微笑:“六妹妹。”
虞清嘉也回以无懈可击的微笑:“四姐。”
她的四堂姐,同父异母的姐姐,虞清雅。
因为站的近,虞清嘉的衣袖都拂到慕容檐手背上。虞清嘉仔细望了望,实在没看出来这里有什么不一般,她抬头意外地看着慕容檐:“你真的要住这里”
虞清嘉的脑袋凑在他肩膀处,慕容檐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见虞清嘉的眼睛专注又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睫毛长而翘,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慕容檐垂眸看着她,最后一言不发地转开视线,虽然没有解释,但是态度已经很明确。
虞清嘉无奈,好吧,狐狸精的心思总是这样不可捉摸,既然她愿意,那就随她了。
虞文竣和虞清嘉父女这两年留在青州,虞二媪也搬离府邸近十年,这重庭院两年没有住人,即使有三个奴婢打点着,许多地方也不免落灰生潮。虞清嘉支使丫鬟们去烧水擦洗,一直忙到入夜才降降安顿好。
虞清嘉这里因为大清洗而折腾不休,不远处属于大房的宅子里,也有人久久不得成眠。
李氏拿了剪刀挑铜灯里的灯芯,剪了许久都没法将焦线绞下来。李氏心里越发烦躁,咣地一声将剪刀扔在桌上:“听说二房那个女儿回来了”
虞清雅随意点头,李氏咬住唇,停了一会,忍不住俯身问:“那你父亲呢”
她父亲虞清雅不屑,她巴不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白眼狼生父。但是李氏独守空闺数年,早就盼着虞文竣回来了。见李氏一脸期待,虞清雅只能随口打发道:“他受了伤,现在还在平昌郡呢。”
李氏轻轻“啊”了一声,连忙问:“他受了伤伤势重不重,有无大碍”
虞清雅记得上辈子虞文竣回来时就遇到了山匪,没想到她重生后将他的归期提前,竟然还是没法躲过。看来这就是命,虞清雅漫不经心,她知道后面的事情,当然明白虞文竣的伤并没有什么,再养几个月就能回来了。她正要说,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宿主,不得泄露未来进程。”
虞清雅舌尖的话打了个滚,复又咽了下去,她在脑海里问:“连我的母亲也不行吗”
“根据女配协议,宿主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系统的存在及未发生事件。”
虞清雅遗憾,她那时得到系统喜不自胜,没有看协议就直接滴血签订了,现在却发现系统的条条框框实在极多。虞清雅不能透露虞文竣的动向,只能随口安慰李氏:“阿娘你放心,父亲在信里说他那日遇袭后正好遇到平昌郡太守,他与平昌郡太守有旧,太守得知此事后大怒,带着他回城养伤,还派人去追击山贼。太守府里奴仆郎中应有尽有,想必不会有事的。”
李氏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她拍了拍胸脯,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酸涩:“你父亲他结识的人还真多。”
虞文竣性阔达爱山水,尤擅音律和山水画,交友不拘一格毫不在乎门第,他这样的性格很受文人雅士推崇,可是在李氏看来,却有些自份了。李氏嫁的是虞家长房长子,从小接受的也是长嫂宗妇教育,她一直主张虞文竣理应结交士族同僚,在官场上力争上游才是,每日和一些布衣白丁混在一起叫什么事。
李氏说:“我总是劝他多结交些士族,多去和我娘家兄弟走动,可是大郎总是不听。若是他早早听了我的话,现在早就做到兖州刺史了,哪里用在青州那种荒凉地耽误时间。果真是蛮荒之地,竟然还有山匪,不通教化。”说到这里李氏冷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忿,鄙夷道:“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为了他好,苦口婆心说了许多,他总是不爱听。反倒是另一个小妇,顺着他的心意说话,还陪着他弹琴作画游山玩水,哄的大郎玩物尚志不问正事,我这个发妻一心为他好,反倒成了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