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躲避而拥挤摔倒的人连成片,暗卫被裹挟着虽不至于一同摔倒,但想要去救驾还是来不及的。除非用轻功踩着众人的身子上去,可这样一来因踩踏而伤亡的人会更多,进而苏容婳微服出宫的事也将瞒不住朝臣。
苏容婳继位不过三载,在朝堂上的根基不深,皇叔齐王又虎视眈眈。私自与人在孝期相会本就不对,再让人抓着把柄,将传言坐实,苏容婳的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无论如何,不能动摇国之根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苏容婳能够自己躲开。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竹笼在空中划落。
苏容婳眼看着竹笼脱手,带着一阵风向她摔过去,依旧不动于色,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不要说娇弱的地坤了,即便是一名正值壮年的天乾,被笨重的竹笼击到,也要去半条命。
可苏容婳仍是不躲,她信蒲若斐的能力,更信蒲若斐会不顾一切的救她。
果然,蒲若斐在众人还没缓过神来时,飞身挡在苏容婳身前,一跃而起踢中了飞来的竹笼。
可是因着救人心切,蒲若斐将竹笼踹破后,顺势整条腿陷入笼子里,接着把里面的小竹球踩碎。
被震裂的竹笼如同坑中竹签一般锋利,苏容婳看着蒲若斐踉跄跌倒,像是摔入布满暗器的陷阱。
油灯灭了,里面的滚油飞溅出来,沾了蒲若斐的整个靴面。
蒲若斐直起身子来时,苏容婳已经到了她眼前,踩着竹茬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说着看见蒲若斐靴子上油汪汪的一片,苏容婳竟自顾掏出明黄的手绢弯身去擦。
蒲若斐怕她被竹茬扎到,连忙去扶:“我没事,你快出去。”
流光也拦着苏容婳,可是苏容婳态度强硬,执意不肯走。
蒲若斐将她扶起,半拥半推道:“陛下受惊了,我们去城东看灯去。”
可是退路满是踩伤的平民,如意堂戏也不唱了,店也不开了,掌柜小厮全出来救人。
蒲德挤了过来,看着陛下有些发青的脸色,连忙给跪下:“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先救人,回去再论。”
蒲若斐左看右看,实在无处下脚,索性抱着苏容婳上了戏台,踩着如意堂的飞檐,使出轻功带着她走了。
“若斐先将陛下送回静思园,让文琦给你好好把把脉。”
苏容婳睁开眼,伸手攥住她的绣着云纹的衣领,眼神平静,语气却很低:“说好带朕去看灯呢。”
蒲若斐从未见过她这般说话,心里有些着急:“灯火改日再看,这时先看御医才是要紧的。”
“改日朕便不看了。”
“你——”蒲若斐生平第一次又急又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能感受到苏容婳发烫的额头,、酡红的脸颊——这明显是人受惊遇风后的症状,本想将她带回去抓药,可蒲若斐又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
苏容婳语气虽低,但不容否定:“去城东。”
城东有什么呢?城东有先朝便建好的祭天坛,威武恢宏。四周地势空旷,不许有人居住,更不许闲人随意往来。
平日更有御林军披甲巡逻,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们拦下盘查。天地和皇室的尊严都不容侵犯,擅闯者随后就会被以不敬天地的罪名关几天甚至几年。
蒲若斐的轻功又稳又快,在屋檐之间飞跃,惊不起看门的黄犬,带着人也不影响速度,起身落下都是稳稳当当的。
夜风仿佛没了冷如刀子的凛冽,别是温柔宜人。苏容婳倚在蒲若斐的怀里,听着她袍袖猎猎,已是昏昏欲睡。
“陛下,醒醒。”
祭天坛前空空荡荡,没有士兵巡逻。除了她二人,周旁再无其他人。
朦胧的月色下,恢宏的祭天坛仿佛一尊巨大的异兽,静静蹲在两人面前,身影隐在夜月里,黑暗模糊。
可屹立在她们面前的,不止是祭天坛。
一座灯火辉煌的灯轮充盈了苏容婳的眼眸。灯轮高达三丈,蒲记刚进的上好苏绣用金线勾连,一瞬间如同瀑布落川,席卷而下。锦绣外处处饰以金玉,映照灯轮上的千盏明灯,极尽奢华。
接汉疑星落,依轮似月圆。
饶是见惯了金迷纸醉的苏容婳,此时也不禁心旌摇曳。
其实贵为天子,无论多受世人追捧的金玉,在苏容婳眼中都是一种鼎铛玉石如同砾石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