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羁旅长堪醉(五)(1 / 2)

世女的燃情岁月 步澹 3835 字 2个月前

管家娘子轻咳了几声, 然而,她这颇有意味的咳声并没有打断赵夫人说李家长讲张家短的闲话。

细看赵夫人的笑面,迎蝶粉填充额上细小的纹理,因着粉里掺上了西域来的香料,深嗅下还有股蝉蚕香的清气。

迎蝶粉嫩面悦肤,本国原没有,是先帝北征渤海国带回了香料秘方,据传是为了讨太后欢心的,这才始用于大乾宫廷。官宦地坤使的迎蝶粉, 都是太后赐下现成的,是一份象征着身份的殊荣,非寻常之日是不肯用的。

而雍容尔雅的赵夫人从燕王近日喜得一女到尚明德的有孕细细叙来, 仿佛此番造访明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讲些地坤生育孩儿的事迹和经验给尚明德。

世家的人情往来, 传赠的不仅仅是一份礼和问候。赵夫人用着千金难买的迎蝶粉,更不论正装的特意从府里赶来,费了一番心坐下后,却像个街上晒日的闲汉,只计较些家长里短。

此举便如穿戴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握着苹果踏着凤履, 不在大红细烛下拜堂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动, 白白可惜了那一身装扮。

再说开口向来直来直去的赵夫人,今日却反常的说起家常,别说侍立在侧色赵府管家娘子了, 就是常在他人口中领教她毒言的尚明德,也在心里泛起纳闷。

从未生养过的赵夫人,慈笑着与晚辈聊孩子,管家娘子偷想,恐怕跟她相敬如宾了半辈子的赵相爷,也从未见过这场面。

少言的赵夫人今日就没让尚明德说过几句整话,竹筒倒豆子,干脆利落的表达完她对尚明德的关心后,就送上了给他带的礼。

礼是一对玉如意,上缠了红丝带,并没有什么出奇的意思。

尚明德边笑对应酬脑子边飞速转着,思来想去,却没想出个所以然。

很快,赵夫人不久待,就告辞了。

一路清香飘过明府的前庭,赵夫人散着香气坐上赵府的轿子。

轿子走得慢,管家娘子忍到不见明府众人后,才走到轿子边,敲了敲竹制的轿身。

“何事”

“夫人,是奴婢。相爷想让夫人拜访明府,打探下东征——”

赵夫人道:“难道你没有随我去见明府的尚公子”

“奴婢自然是见到了,可是相爷那里如何交代呀”

“自然是说没有打探出来,你在那里听了许久,可曾听到尚公子提一句明将军东征的事。”

那是因为夫人您一直在说,哪有人家开口的机会哟,管家娘子语塞,憋了一阵回答:“奴婢确实没听见。”

“你呀,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些年,其他毛病没有,就是太杞人忧天了,”赵夫人悠然道:“相爷与明将军结下怨子,回头却让我一个地坤上门打探消息,他着实不厚道。”

东征大军走的急,将领几乎全由明将军挑选,赵仁凤他插不进自己人去,焦虑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来往官文也全是公式化的,他万般无奈下竟出下策,让地坤去明府内院打听私情。

赵仁凤以为明将军出征了,明夫人吃斋了,围得像铁桶的明府就有了缝隙,什么苍蝇也能去叮了。

可也得看他放出的苍蝇,愿不愿意为他的那点拉不下的面子去叮。

管家娘子揣测着她的心意,顺和道:“是呀夫人,再者说了,明府也无甚长辈,一群后生在府里混日子,哪知道些什么朝廷大事呢。”

赵夫人赞许的从轿子的小窗里看了她一眼:“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那相爷问起来——”

“只推说不知,万事交给我便了,”赵夫人道:“朝廷大军的粮草着急,相爷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盘问你呢。”

齐王将军队一分为二,前军交由心腹张泽成将军统领,继续对乾作战,至于去了哪里,就不是战俘蒲若斐可以知道的了。

据说针对蒲四维的瓮中捉鳖一计,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蒲若斐曾在叛军营里见过他一面,这名迫她成为阶下囚的叛将,身高九尺,在高大壮实的齐兵中,也是最显眼的那一杆旗帜。

张泽成走了,齐王坐镇后军,驻扎在泰州府,也把淮阴侯留了下来,不过倒也没有让他做个空架子将军,齐王把粮草兵甲大事交给田叔文,而征兵的差事就放手给了蒲四维。

照理说,既然蒲若斐等被留在后军,最近的大乾州县都在千百里之外,没了与乾军这面接触的机会,那她们逃跑的几率就大大降低。

自由的希望很渺茫,但她们毕竟还有一条性命在,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在齐王府众主子的无常喜怒下,保住自己的命。

方琉在齐营热情的上下打探,把自己可行的营区都走遍了,跟许多叛军混了个脸熟。

回帐后方琉对蒲若斐道:“世女,齐王想要称帝,外面人都说他等攻占燕云之地就登基。”

蒲若斐并不吃惊:“这几日齐军抓民工运巨石、伐高木,不是重整城池就是搭高台、建行宫,他起兵的目的,就是称帝。”

方琉灌了一壶茶,咂嘴道:“齐王身旁的大人怎么也没不劝一劝,他为了称帝,可是把大部分的谋臣留了下来。”

蒲德捅沸了炉子,大汗淋漓的提起热壶给茶壶续上水:“留下的这些人,在齐王称帝时也会有封赏,按例开国功臣是要封爵的,他们怎么会放弃到手的爵位反而去冒着砍头的风险,劝一意孤行的齐王放弃登基。”

方琉笑她:“难道齐王靡下,全是贪生怕死之辈咱们大乾的军队,就被这群乌烟瘴气的家伙打散了真要如此,我都替乾兵丢人!”

“说的不错,”蒲若斐也嫌在帐里烧水太热,她不住摇着陪她一直颠沛流离的折扇:“齐王的臣子里,必有忠于大乾的人,在举重若轻的位置,左右着齐王的决策。”

前日齐军毫不留情的把蒲德安在帐外的土灶给踹碎,直言灶上的热气影响王气,全军不许在外面安灶,她们也不例外。

可齐王在泰州府安下营,人少了,房子也充裕了,全军的粮食热水都让火头军在瓦房或土屋里烧出来,自然不会让什么腾天的白雾冲撞王气。

可是战俘就不一样了,虽然粮米照给,但热水并不是你叫一声就给抬过来的。为了吃上口热茶,方琉不惜搞了个铁炉子,她们日日在帐子里烧茶喝。

茶是五个子儿也不值的茶末,这还是周廉“特别关照”送来的,此前她们三人一直是喝白水,对于周廉带有侮辱意味的赠礼,蒲若斐欣然接受。

好歹水里有了点颜色,有时方琉还用茶水泡饭,她是南方士子,吃不惯齐地重油重盐的菜。

“这人会是谁呢,该不会是——”</p>

该不会是侯爷吧,不过他是新降将,侯爷能主管征兵已是齐王用人不疑了,他难道还能左右齐王的决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