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楚。”我最终能想到的,却也只有这四个字而已。我背后的那一片胎记,说是像极了一座阎王殿,但这阎王殿的样子,究竟是谁最先传出来的,又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却是从无定论。“不错,这世上谁又能说得清楚?”钟权微微颔首,说着话锋一转,“所有走阴人在昏迷之后,不仅丢失了走阴能力,还缺了一部分记忆。”我听得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这部分记忆,难不成是跟阴界有关的?”“被你说中了。”钟权看了我一眼,说道,“他们能记得走阴的过程,但到了过阴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听得不寒而栗。在三月前的某个深夜,世上几乎所有的走阴人,同时昏迷,醒来之后,全部丢失了有关过阴的能力和记忆!这意味着什么?“四位阁老闭门商议了三天三夜,最终得出一个猜测。”只听钟权语气凝重地说道,“那就是,阴阳分界出了问题。”我只觉心头阵阵发寒。不得不说,四位阁老的这番猜测还是极有道理的。世上所有走阴人一起出事,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巧合,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传说中的阴界发生了某种重大的变故,以至于所有走阴人都丢失了能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穿过阴阳界线,接触到阴界。“所以说之所以会出现众生鬼宴这场浩劫,是因为阴阳两界发生了交汇?”我涩声说道。钟权深深地老的确是这么说的,阴阳两界,本是一分为二,永不交汇,所以历代以来,除了走阴人能偶有窥见之外,世人从未真正接触过阴界。”“那如果阴阳两界重叠,又会怎么样?”我心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下意识地问道。“那就是不阴不阳,四位阁老称其为中阴。”钟权说道。我倒是听说过“中阴”,这本身是佛门的一个说法,直白来讲,就是人死后的过渡期。这个时候,不生不死,是为中阴。“近些年来,各地怪事频出,邪祟滋生,原先我们一直找不到原因何在。”只听钟权说道,“但如果用中阴来解释,那就说得通了。”“这是因为阴阳两界开始交汇,已经有部分地方发生了重叠?”我说道。“不错。”钟权点了下头,“交叠的地方,已然成了中阴界。”说着看了一眼四周,“就比如这里!”我一阵默然。如今还只是部分交叠,世道已经是混乱不堪,各种邪门事情层出不穷,如果阴阳两界完全交叠在一起,那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只怕众生鬼宴中所描绘的那种,众生为鱼肉,被万鬼吞食的场面,当真会出现!“恶鬼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永远是人心。”只听钟权突然寒声说道,“你知道第九局在天南海北,最大的力量都是在对付什么?”“是人?”我皱眉问。“太平光景,诸恶蛰伏!”钟权冷笑一声,“可一旦乱起,这些牛鬼蛇神,那就纷纷登场啦,各种邪教如同沉渣泛起,人心之恶,可比恶鬼还要难测的多!”“那上面有什么对策?”我沉默片刻后问道。钟权盯着我瞧了一阵,却是反问,“你觉得该如何应对?”我思索了许久,说道,“只怕一动不如一静。”钟权缓缓点了点头,“如今四位阁老给出的应对,就是世俗的归世俗,玄门的归玄门。”从这一句话中,我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之意,但如果细想的话,其实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法子。所谓“世俗的归世俗”,也就是世俗界的一切,尽量维持原状,普通人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尽量将一切恐怖都封锁掉。因为一旦世俗界也乱了,那就是真的是浩劫来临,无法挽救!如果说阴界和阳界,是一体两面,其实世俗界和风水界,也是一体两面。世俗界在明处,而风水界在暗处。只不过世俗界和风水界,本就是脉络相连,是不可能彻底分割开来的。就比如盘踞在梅城的红灵会,被他们推出来摆在台面上的却是曹家!“这汤池医院废弃之后,这一大片地,是被一个姓苏的商人租下。”只听钟权说道。我稍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所以这姓苏的,也跟弥天法教有所勾连。”“不错!”钟权冷声道,“这个地方被咱们收拾掉,那姓苏的一家子也就可以抓了。”只不过去抓苏家的,可能就不用出动第九局了,而是其他的执法部门。世俗的归世俗,玄门的归门,也就是这个意思。这是为了不引起大范围的恐慌。“想要避免这场浩劫,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阴界降临的原因,然后阻止它!”钟权说道,“只是这谈何容易。”“是啊,谈何容易。”我也是有些默然。时至今日,我们连阴界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去阻挡?这是一种未知带来的恐惧,远比什么恶鬼都要可怕得多!哪怕是像藏经阁这样顶尖的组织,在面对这种阴界这种虚无缥缈的的存在时,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阴界,它本身就是存在于传说里,就像是漆黑的深渊,又像是无尽的夜空,让人生出一种无力抗拒之感。“怎么,怕了?”钟权突然盯着我问道,目中精光闪烁。“的确是被吓着了。”我笑道,“不过饭还是得吃,路还是得走,难道就不活了么?”“说得好!”钟权哈哈大笑,取出酒瓶仰头喝了一口,又给我扔了过来。我见瓶中酒已经快见底,当即一口喝尽。钟权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片刻,微微点头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这里就交给你收拾残局了。”我把那三个金环取了出来,说道,“这三个金环,麻烦老哥交还给孙局长。”“你是怕孙丫头找你麻烦?”钟权笑问。“那不至于,孙局长度量不凡,哪会跟我计较?”我笑道。钟权接过金环,却又给我递还了回来,“这本来就是我送给孙丫头的东西,既然被你顺走了,那你就留着吧,另外还有几句口诀你顺便听听。”说着,就给我念了一篇法诀。我听得一段,知道应该是用来配合这三个金环的,当即凝神记下。“走了。”钟权转身离开。“钟大哥,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吧?”我目睹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叫道。其实要把这汤池医院一锅端掉,对于钟权来说轻而易举,也不需要我来帮忙,之所以把我叫到这里,更多的倒像是有指点之意。钟权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沉默片刻后说道,“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在了,总得有人顶上。”我不由得一怔。再看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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