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家泰回来了, 还是在一个夜晚, 看到最爱的儿子孙子回来了，沈家立刻灯火通明，沈奶奶甚至还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孙桂芳和陈艳。

一起出来给她孙子做吃的。

沈甜甜迷迷糊糊被吵醒，现在虽然开春了, 但是还是挺冷了，她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眼睛迷茫的看着外面。

“姐这是怎么了。”

沈娇娇知道时间到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 然后把沈甜甜的被子给她掖好，嘱咐道“乖乖去睡觉, 没什么事, 就是大堂哥回来了。”

沈甜甜一听没什么事, 身子一歪，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沈娇娇不放心的又去看了看沈家安，刚才陈艳被叫出去的急，也不知道吵没吵醒自家弟弟。

还好，小安安睡的正熟，嘴巴微微的张开，特别可爱。

沈娇娇心底一阵温暖, 她也给小安安掖好了被子，然后拿好东西往堂屋而去。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能安生的夜晚。

沈奶奶大嗓门一喊，沈家哪一房都不用睡觉了, 再说大家心里都各怀着心事，一听沈家泰回来了，谁都无法继续入睡。

“乖乖孙子，怎么这个点回来了”沈奶奶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招人疼。

“这大晚上，怎么不在学校多住一晚上，连夜赶回来，这路上是不是冻着了，来来来，先喝碗热水。”

沈奶奶端着一个碗递给沈家泰，但是沈家泰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要死啊，这么快还没做好，是要饿死我宝贝孙子啊。”对着厨房，沈奶奶就没有这样温柔了，一顿噼里啪啦的催促。

“哎呦”这边沈家泰却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了。

“这水怎么这么烫啊。”沈家泰埋怨道。

一看到宝贝孙子烫到了，沈奶奶连忙心疼道“乖乖孙子，这热水本来就是烫的，怎么没吹吹。”

沈家泰心里有事，根本没心思和沈奶奶说话。

他不耐烦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说完就要起身回房间。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汤面都做上了，上好的细面条，再给你卧两个鸡蛋，保证你吃的热乎乎，睡觉也舒服啊。”沈奶奶劝道。

虽然沈家泰没什么心思吃饭，但是到底是连夜奔波回来，这一路这么冷，的确肚子也饿了，再来沈奶奶的形容的确诱人，勾的沈家泰都有点想流口水。

“那我就吃完再去睡觉吧。”沈家泰又坐了回来。

“诶真是我的乖孙子。”沈奶奶看到沈家泰又坐下来了，心里高兴，更加催促着厨房“里面的，你们快着点非要饿坏我孙子不是”。

很快面条做好了，但是进来的人却有点多。

二房一家，三房一家再加上四房一家。

这人一个一个的，都快把堂屋塞满了。

“你们这是”沈奶奶一愣，紧接着脸色不好了。

“这是给大孙子补身体的面条，你们一个个的凑过来干什么。”

面条就在孙桂芳手里，但是她心里非常不喜欢这个和自己儿子抢名额的沈家泰，所以并没有递过去，而是放到了一边。

“妈，我们今个来还有别的事情。”说话的是沈国祥，他在这里面辈分最大，所以由他开口最合适不过了。

“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现在我孙子饿了，快把面条拿过来。”沈奶奶心里不开心，厉声道。

“妈，这事我就是想问问家泰的。”孙桂芳性子急，看着这个悠哉悠哉的沈家泰，心里就非常的生气。

“家泰，二婶是个农民，不识字也念过什么书，我就想问问，你一年在县里读书到底要花多少钱啊，说出来也好让二婶死心。”

沈家泰一愣，他不过是在这等着吃面条，没想到竟然问到自己头上，这要是平时也能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但是这回他心里有事，脑子也是一团浆糊，支支吾吾的根本说不出来什么。

也在屋子里面的李淑娟不乐意了。

“孙桂芳，你怎么说话，大晚上我儿子回来已经很累了，没功夫搭理你。”

“呵”孙桂芳嘲笑“大嫂，不过是问一问，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我就是想知道全家四口人供一个名额念书，这到底需要多少钱这么费。”

说到后面，孙桂芳的语气也越来越凶，沈奶奶见势不好立刻扭头进屋去找沈老头，李淑娟也回屋把沈国富叫了出来。

至于坐在凳子上的沈家泰，早就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等沈老头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全家人几乎都在，一个个面色凝重，而自己的宝贝孙子却呆在凳子上发抖。

沈老头一下子就生气了。

“怎么，你们这是要反了”

“爸，那你可就要问问你的宝贝孙子干了什么”

说话的是姗姗来迟的沈国栋，他手里拿着几张纸，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但是沈国泰看到沈国栋手里的东西时，却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跌落了下来。

“什么意思”沈老头不明白，回头看了一眼沈家泰。

“家泰，怎么了，你不要怕，有什么事爷爷替你挡着。”

沈家泰没有说话，沈国栋倒是张口了。

“你孙子因为恐吓低年级学生，抢人家钱，现在已经被退学了，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大半夜的回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沈家二老和李淑娟，一副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这不可能啊。”

沈老头颤颤巍巍的，差点没有站住，自己最喜欢的孙子，承载了全家希望的孙子，竟然被退学了

“这绝对不可能”沈老头打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家泰你来说。”沈奶奶也不信，她拉起身后的沈家泰，一脸希翼的目光，希望对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但是沈家泰哪里能说得出来，他一早看到沈国栋手里的东西时候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妈，不用问了，看看我这手里的东西就知道了。”

说着沈国栋把手里的几张纸都递给了沈老头和沈奶奶。

“上面的字有些你们可能不认得，但是数字总是能看的懂吧，这其中一张是老师写的退学信，上面清楚的写明了沈家泰同学因为恐吓低年级学生而被退学，还有几个学生家长要的赔偿，不看不知道，我家这个天之骄子，这一年来竟然抢了人家孩子这么多钱。”

沈国栋越说越心痛，家里不是不给他钱，反而是给的最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可着沈家泰来，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在外面抢别人的钱来花，还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沈老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身体一晃，差点没晕过去。

“还有呢另外几张是老师写的成绩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咱家这个沈家泰同学，门门功课不及格，一直都是倒数第一，老师让人家带话说，沈家泰同学不是脑子笨，而是不用功，天天上课迟到，课上睡觉，作业从来不做，这样的人，哪里是去上学，分明就是去胡闹的啊。”

沈老头一句一句的听着，再也忍不住，直挺挺的晕倒过去。

“老头子，老头子”沈奶奶在一旁吓的不轻，六神无主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倒是沈娇娇突然引了一个人走进来。

“先让李叔给爷爷看看吧。”

李叔是村里唯一一个会看病的人，上次沈国富的伤就是他看的。

沈娇娇早就想到了沈老头会有这样一出，所以一早就叫来李叔在外面候着，沈老头一晕倒立刻进来，她是不会允许沈老头以身体原因为借口，来阻挡大家分家的。

没过一会，沈老头就醒来了，李大夫说是急火攻心，没什么事情，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但是沈奶奶却一直抱着沈老头哭泣不止，一副被儿女欺负了的样子。

旁边的沈国富和李淑娟早就傻眼的说不出话来了，沈家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些，他们还以为自家儿子在县里有多么出色，成绩多么好呢。

结果现在一看，原来全都是泡影，孩子的谎话罢了。

“你个畜生”沈国富气不过，上手就要打沈家泰。

但是却被沈老头厉声吓住了。

“你现在打他有什么用，你们之前要是多用点心，家泰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啊。”

沈老头痛心疾首，对于这个爱护了这么多年的孙子，他还真一时半会的下不了手。

“还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沈老头冷冷的对沈国栋道。

“老师还说，早就想要和沈家泰的家长沟通，但是一直联系不上，所以才没说，但是现在这件事闹的这样大，那些孩子的家长都找了上来，学校必须开除沈家泰，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老头怔怔的点点头。

“至于那些赔偿，学校先垫付了一些，说让我们尽快把钱交上去，所以才让沈家泰连夜赶回家。”

“作孽啊”一听到赔偿，沈奶奶想起那纸张上的数字，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我们能不能不赔，反正儿子也退学了，也不在学校了。”沈国富对着沈国栋侥幸道。

沈国栋横了一眼自己这个傻大哥，他真不明白沈家怎么会出这么一个玩意。

“要是不赔，那就只能把你儿子送去蹲牢子了。”

一句话，沈家泰突然从梦里回到现实，然后扑通一下，跪到了沈国富的面前。

“爸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能去蹲牢子，不能的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沈家泰喊得撕心裂肺。

沈国富却一脚把他踢开，他这人心里只有自己，就算是儿子也没有那么重要。

“你个败家子，现在好意思求老子了，早干嘛去了。”

沈老头在凳子上看着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孙子，现在却这样的不堪，他痛心极了。

“好，我们赔，说什么也不能让家泰去蹲牢子啊。”沈老头哀嚎一声。

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赔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沈老头知道大家会有异议，但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的竟然是沈国富。

“你个不孝子，难不成还真看你儿子去坐牢啊。”沈老头不争气道。

他觉得自己这个胸口更疼了。

这个时候沈国祥突然开口了。

“爸，其实我们谁都不想让家泰去坐牢，既然是我们家孩子犯下的错自然是要我们自己承担，这钱一定是要我们赔偿的。”

沈老头心气稍微平了一点，难得家里有一个人说话像样一点。

“但是”沈国祥顿了顿。

“家里为了家泰上学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今年的学费也交了，虽然说家泰是咱沈家的孩子，但是要是这笔钱还让大家一起掏，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沈国祥说的不紧不慢，但是沈老头却觉得字字在戳自己的心啊。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颤颤巍巍的道，其实沈老头内心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他非常不愿意相信。

“就是啊，这钱都在我手里，什么叫你们给家泰掏。”沈奶奶也不太明白，生气道。

孙桂芳嘴巴快。

“国祥的意思就是，家泰闯下的祸就应该让大房来填补，要是从公家走，那不就是用大家的辛苦钱来填补这个窟窿吗妈，不是我说话直，这同样都是孙子，强子要上学都拿不出钱，家泰被退学却拿着大家的辛苦钱，这也不太公平了吧。”

孙桂芳一顿噼里啪啦的，说的沈奶奶都懵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沈老头有气无力道。

“分家，只有分家了，这才公平。”沈国祥站起身来，斩钉截铁。

大房愿意拿钱填补那是他们的事情，不能一句话就让我们兄弟几个为了家泰拼死拼活，爸看看您其他几个孙子，连想读书的都不行，更别提孙女了，吃不饱穿不暖，这要是分家了，那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家的本事，没人会多说一句话的。”

沈国祥苦口婆心，这也是因为他心里正直，真正为了这个家好才会这样说，要不然换成沈国栋，说不了两句就会吵起来。

“分家不能分家”沈国富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今天这是其他几个商量好的，为的就是借自己儿子来提分家的。

“老沈家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分家呢。”沈国富坚决反对道，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能过的这么悠哉都是因为老沈家没有分家，大家赚来的都交到公家，沈家二老又很偏向他们大房的原因。

要是分家了，自己以后还怎么能这样悠闲，想吃点啥就能吃点啥。

沈国祥没有搭理沈国富，他只是盯着沈老头看。

沈国富还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沈国栋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他还记得上次挨打的事情，对于自己这个四弟，他内心是非常惧怕的，对方的拳头可没有感情，所以他虽然有一肚子的反对要说，但是还是瞥了回去，对比别的，挨打那可是真的疼。

“爸，不光是我们，老三老四都想分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扪心自问，我们有哪里对不起沈家的，还不是你一句话，我就费尽各种心思给大哥安排活计，还有老四，这家泰大部分学费可都是他赚回来的，更被提老三了，家里所有活都抢着干，不怕苦不怕累。”

沈国祥一笔一笔的说着，在场的媳妇儿们的眼眶都微微的红了起来，是啊，这么多年，他们何曾有过一次对不起沈家的时候。

“您看看这村里面，还有哪一户最小的成家以后没有分家了，又有哪一户是分家以后就变成陌生人的，就算现在老沈家分了家了，那以后我们不还是亲兄弟吗打着骨头连着筋，老沈家不会散的。”

沈国祥真不愧是村里的大队长，一环一环，劝起人来直逼人心。

沈国栋在一旁听着都非常的佩服，二哥不像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耐心和沈老头说这些，要是他肯定以强硬的态度逼迫对方，实在不行就再把沈国富揍一顿。

可怜的沈国富可能是猜到了沈国栋的想法，一直在一旁瑟瑟发抖没有说话。

该说的都说了，沈国祥看到沈老头还是没有出声，没办法道“爸这个家该分了”

沈老头突然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些人，老二，老三还有老四，一个个都在等着他说分家这句话。

老沈家已经不是他们二老能控制住的时候了。

“分家吧”老沈家用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紧接着便像被抽干了身体一样，瘫到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