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吴青愣住了。

沈小小也愣住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我说了, 你可以走, 但是这个娃要留下，她姓沈，是老三的种，你不能带走。”沈老头说的云淡风轻, 但是话一出却让人知道，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艳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沈家二老重男轻女, 她以为没人会在意沈小小这个人, 这个瘦弱的不行，在老沈家丝毫没有存在感的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 这个人竟然成为了现在的焦点, 最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这”吴青的脸色变得煞白, 手也默默的从沈小小的身上滑下。

沈小小注意到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又一下子又从岸上坠落到了深渊。

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妈妈竟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老头子这”沈奶奶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一个小丫头为啥就非要留下，让她跟着她那便宜妈妈走，不是更好，这样以后老三也少一个累赘。

“不论她是丫头还是小子, 是不是以后要嫁人，这老沈家的种，我是肯定不会让你带走的。”

这关乎到沈家的面子和沈家的血脉，沈老头容不得别人质疑。

一提到嫁人, 这沈奶奶的心思也活络了。

是啊，虽然是个丫头，但是以后嫁人的时候也能收个好价钱，老三没有媳妇了，那这钱不就是自己的了

沈奶奶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对沈老头的做法也变为了赞同。

“就是，这老沈家的种你说带走就带走我呸，你不要脸要走，我们拦不住，但是孩子必须要留下”

沈奶奶指着吴青的鼻子骂道。

沈小小没有听到沈爷爷和奶奶说了什么，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眼里没有任何人。

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妈妈。

“妈”沈小小努力的从嘴巴里面发出一声很轻但却很凄惨的声音，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始终以一副不可能不想相信的表情看着吴青。

“妈”看到吴青没有回答自己，沈小小突然爆发了。

一声算的上是凄惨的叫声，沈小小满脸都是泪，眼睛死死的看着对面的吴青。

这一声叫的沈奶奶也停止了说话，大家都看着堂下的这一对母女。

“小小啊”吴青终于说话了，她也哭了，只是她没有小小那样歇斯底里，那样怨恨失望。

“对不起小小，妈妈妈妈必须要回到城里，等妈妈回去了，就来接你。”吴青手指颤抖的想要抚摸小小的脸颊，但是却被小小直接打掉。

这对母女刚才还抱在一起痛哭，这会儿竟然已经变成了陌路人，甚至是仇人，看的大家心里非常的复杂。

“小小，对不起，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妈妈了。”吴青不在多说，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弥补。

她突然转过身对着沈家二老磕了一个头。

“爸，妈，能不能借我点钱，这钱我以后回到城里肯定会还给你们的，我我需要路费。”

“我呸”沈奶奶朝着吴青就吐了一口口水。

“你还要钱，你怎么不要脸呢，你一个逃跑的人还好意思管我们要钱。”

之前吴青偷走的哪笔钱早就被沈奶奶拿回去了，就在那个她死死抱住的包袱里面。

“妈求你我求你了，等我回到城里，我肯定会还你了，我双倍，十倍我十倍还你。”

吴青说的非常的凄惨，边说还边在磕头。

这可能是她来沈家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不过也真讽刺，竟然是为了走，才说这么多话。

“就你，还十倍你可拉倒吧，也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真以为回到城里就是城里人，就神气了有钱了我呸”

沈奶奶趾高气扬的样子道，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媳妇儿看在眼里，从前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

不过吴青却丝毫没有因为沈奶奶的辱骂而停止，还是一直不停的磕头。

“你说你，当初村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你，欺负你，是老沈家给了你一口饭吃，现在你呢，说跑就跑，一点恩情都不讲，我呸，就你这样的人，迟早要下地狱。”沈奶奶不停的骂着。

陈艳看的非常不忍心，想要上前，但是却被身边的沈国栋阻止了。

沈国栋对她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们帮不上，何况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们帮。

“妈，你借她吧。”

一个声音在堂屋响起，陈艳回过头，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沈国耀。

“就当我借的，我给您打个欠条，您借他吧。”

沈国耀说的很平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是看的在场的人更加心酸了。

“老三你糊涂了吧。”沈奶奶还要骂，但是却被沈老头阻止了。

“行了，拿钱给老三，一个车票钱，至于这样吵架吗再说了，老三都说了给你打借条，别吵吵了”沈老头对着沈奶奶不耐烦道。

沈奶奶心里非常不乐意，但是到底不敢违背沈老头的话，白了一眼进屋拿钱去了。

没过一会，她就出来了，然后直接把钱甩到了吴青的脸上。

“拿走，真是欠你们的，人走还不忘记坑我一笔，老三这钱你可要早点还我，这可是你妈的棺材本。”

吴青家不远，这车票钱沈奶奶也不会给的太多，但是她抠门，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手里有不少钱，所以估计说成自己的棺材本，听着好像多可怜似的。

吴青好像没听到沈奶奶的奚落一样，开心的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对着沈奶奶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又对着沈国耀说了好几声。

陈艳看着，吴青应该根本没把沈国耀当成丈夫，或许这多年压根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不然怎么一点舍不得，对不起，愧疚的感情都没有。

沈国耀没有接吴青的那几句谢谢，而是对她道“从今个开始你就不是沈家的人了，也不是我沈国耀的妻子，至此陌路，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沈国耀就离开了，并没有看地上的沈小小。

吴青拿到钱也起身准备离开了，同样她也没看地上的沈小小，没有和她道别，没有嘱咐沈奶奶或者其他人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妈你别走，你别走”沈小小看着吴青要离开了，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嚎啕大哭的对着吴青，那哭的在场的人都有点动容了。

但是吴青却没有，她连头都没有回，一句话没再说，走了

这个女人，当她可以离开的时候，心早就飞到了城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再也不值得她留恋了。

吴青走了，大家也散了，陈艳临走还看了一眼地上的沈小小，她已经停止哭泣，一直低着头，看不到神情，人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吴青走的时候的姿势。

陈艳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

她丈夫说的没错，这件事她管不了，也没法子管。

回去以后，她们夫妇简单的和甜娇姐妹说了这件事，不过却隐去了其中一些让人难过的事情。

沈甜甜听了不疑有他，她知道的就是三伯母回家了，还会回来接小小姐姐一起走，但是不要在三伯面前提，他会想三伯母。

所以在她的理解里面，就是后世的离婚，虽然现在离婚看起来是件很大的事情，但是在她眼里，后世离婚的很多，所以也没多在意。

至于沈娇娇，不用说她都明白，三伯母那个性子先抛夫后抛子，对于这样的人，她是一点都不会同情的，走了也好。

在沈娇娇眼里，三伯虽然瘸了，但是却值得更好的人。

从分家开始，又发生了吴青这件事，沈家这两天就没安生过，不过好在总算是尘埃落定。

四房一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沈国栋先是在沈国祥和沈国耀的帮助下在后面砌了一个小厨房，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只是用茅草和泥土简单的搭了一下。

不过农村人不讲究这些，好多人家里都是泥土和茅草房子呢。

至于厨房里面的锅则是城里赵汉送来的，上次在县门口堵吴青，沈国栋就正好碰到了他，他一听沈国栋分家了，开心的不行，看着好像分家的是他一样。

接着他听说沈国栋要自己先盖一个厨房，缺锅，立刻就找门路从县里弄了一口过来。

现在这锅可算是家里的大件，要不是赵汉有门路，这短时间还真弄不来。

有了锅，这厨房就不缺别的什么了，开在后门，正好直对着四房，以后都不用往堂屋那边走，就可以做饭吃饭了。

厨房搞定，四房一家都很高兴，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了。

“等爸爸再赚点钱，我们就搬出去。”沈国栋对着一家人斩钉截铁道。

日子有了盼头，干活也有了动力，沈国栋觉得自己现在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精神。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甜娇姐妹身上。

沈娇娇也想赚钱，但是奈何现在政策没有放开，买卖还被禁止，最关键的就是她年纪太小，个子没开始窜，出门赚钱根本没有人信。

对于这一点，沈甜甜就更加郁闷了，她更小，别说赚钱了，一个人出门都没办法，何况对于赚钱，她虽然有心，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过好在沈国栋算的上是一个很能赚钱的人，现在虽然刚开春，但是他还是请了假，出门赚钱去了。

看的甜娇姐妹俩，好生的羡慕。

同样一起出门的还有二房的沈家强。

分家以后，孙桂芳二话不说就回娘家先借了一笔钱拿回来给沈家强读书。

反正他家沈国祥是大队长，虽然现在两人手里没钱，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

双份工分再加上沈国祥的补贴，孙桂芳就算是回家借钱底气也足足的，况且她娘家人知道她分家以后，开心的不行，二话没说就拿钱出来给小两口急用。

不管别的，只要分家了，这二房绝对能过得比之前更加富足滋润。

但是对比二房四房两家和乐向上的氛围，大房和三房就有点惨了。

首先是大房，沈家泰被退学了，读书肯定是不行了，没办法只能回家务农。

但是这沈家泰和他父亲一样一样的，对于下苦力干活是一万个不行。

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干活，这才死赖着在县里读书不回来。

现在让他去下地，没到半天就嚷嚷着腿疼头疼。

这二队不像别的地方，他们是按照劳动量来结算的，所以像沈家泰这样的，连一个妇女半天的工分都赚不到。

就算沈国祥是队长也没法子，这沈家泰的状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瘦弱的没半分力气，根本一点苦都吃不得，挥几下锄头就累的直喘气，看的周围的相邻都纷纷摇头。

连带着大家对读书人的印象都不好。

家里费了那么多钱供你去读书，结果到现在连地都下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没办法，沈家二老只能拿着锄头一起下地了，要知道他们自从沈国富出门赚钱以后就再也没有扛过锄头。

现在他们跟着大房，沈国富本来就不能下地，虽说有双分工分，但是另外一份基本就和没有一样，少的可怜，再加上沈家泰的都不够一个成年人的工分。

除了在县里做学徒的沈家河，现在就剩一个李淑娟了，一家这么多口，还都是男人，一个李淑娟怎么可能养活的起呢。

如果沈家二老不干，那到时候分粮食的时候就分不到，况且谁不知道这二队的工分价钱高，一年到头能换不少粮食。

所以只能两个老的多干点了。

村里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表面恭喜这沈老头分家以后可以享福了，内地里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沈老头也知道最近自己成了队里的笑柄，心里虽然羞愧，但是没办法，谁让大房一个成年劳动力都没有呢。

至于三房，那又是另外一个不同的光景了。

吴青走了，留下沈国耀和沈小小，虽然说家里人口少，沈国耀能干，但是他家才真的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屁股债。

更何况，吴青走了以后，沈国耀和沈小小就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尤其是沈小小，外人看着好像更加胆小了，平时怯懦的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谁叫她就一直发抖，小小的缩成一团，还真对得起她这个名字。

所以要说这大房是外在苦，那三房就是心里苦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沈国栋离开家之后，沈国耀还是时不时的帮着四房打水劈柴，陈艳看在心里，更觉得自家这个三伯可怜了。

这天一大早，陈艳起床发现外面的雪基本已经化没了没，便想着给大家摊鸡蛋饼吃。

“娇娇，甜甜，该起床了。”

沈娇娇最近也开始跟着大家一起赚工分了，不过她不下地，就跟着其他婆婆干一些琐碎的小事，能赚一点是一点。

至于沈甜甜依然看着自家弟弟，但是看着大家都忙碌，也渐渐不赖床了。

“妈今个吃什么啊。”沈甜甜一醒就看到陈艳在厨房忙碌。

“快去把衣服穿好，就算天暖了也不能冻着了。”陈艳手里不停，催促着自家小女儿。

沈甜甜听到这话没有直接走，而是踮起脚尖看了一眼锅里。

“哇鸡蛋饼，吃了好几天的玉米饼子，终于可以有好吃的了。”

陈艳听到这话心里心酸，现在家里为了要盖新房子，吃的上面很节约，再说分家出来粮食就带了那么点，要是像大房那样今天细面条，明天白面饼，估计都撑不到发粮食。

“乖啦，快去穿衣服，一会过来吃饭了。”沈娇娇洗漱完看到妹妹竟然只穿了一件衣服就出来乱逛，赶紧把她拉回了屋子。

至于妹妹的话她也听到了，沈娇娇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下去，就算个子小政策严，也要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