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御车停在道路中央,萧敬和随驾的百官都在低声议论纷纷。
萧敬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陛下爱财如命,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私房钱,这下好了,太子花光了。陛下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萧敬对陛下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方继藩和太子相交莫逆,两个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依着他的猜想,方继藩肯定要跳出来背锅,这个时候,他方继藩肯定要玩完,少不得,也要打一顿。
他站在车厢外头,身后是百官,百官们窃窃私语,似乎大家都略有耳闻了这些事。
对于太子殿下这等败家的行为,他们难受啊,内库的银子,不也是我们的银子吗?所谓家天下,即是天下是朱家的,换一个思路,朱家的也是天下的啊。
这么一想,大家就好似觉得,自己的银子,被太子花光了。
心疼哪。
“陛下此前教子,多以棍棒、皮鞭,今太子和齐国公触犯逆鳞,只怕……要糟了,是不是大家伙儿,去敲敲车门,可不能让太子和齐国公被陛下生生打死啊。”
忧心忡忡的乃是兵部员外郎谢正。
他是一个老实人。
见他又上前的有意思。
几个同僚忙将他拉住:“不会的,不会的,打不死,一定打不死。”
谢正眉头皱的更深。
同僚们急了:“此乃家教也,天家之事,臣子岂可干涉……君臣父子,陛下教子,这是理所当然,谢兄,你不要这样啊,这样不好。”
刘健和谢迁两个,面色从容淡定,听到了身后窃窃私语,也不禁苦笑。
太子和齐国公还真是神了,居然能闹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真是人憎鬼嫌,却也不得不说,这是他们的本事。
这时,门开了。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完好无损的下车。
这一下子,让萧敬差点下巴都要掉下来。
朱厚照和方继藩没搭理他们,二人翻身上马,大呼:“陛下有旨,继续进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哪。”
“……”
众人才反应过来。
面面相觑。
这显然是没道理的事。
许多人心里想,若是我儿子和女婿,将我家当几个月败完了,我肯定打死他,一定的,这样的孽畜,还敢留?
或许……陛下这是引而不发呢?
对,一定是陛下已是怒极,这越是轻描淡写,只恐陛下积压的怒火,就越大。
太子和齐国公,要完蛋了。
人们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朱厚照和方继藩。
亏得这两个家伙,还蹦蹦跳跳。
只怕陛下回了京,就有他们好看的了。
真为他们可悲啊。
他们生来富贵,却不知珍惜。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无数人猜测之中,徐徐而行。
次日,京师已经在望。
李东阳人等,方才又带着留守的文武大臣,前来接驾。
弘治皇帝这一日都坐在车里,深居简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忧心忡忡的样子,萧敬看在眼里,心知陛下的性子,擅长隐忍,他一定在思虑着大事。
莫非……
萧敬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是要废太子……
早知如此,陛下狠狠的打太子一顿,或许……这气还容易消解一些。
可现在根据萧敬对陛下的了解,这打又不打,骂又不骂,如此的沉默,岂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宁静吗?
萧敬心里颇为感慨。
我萧敬,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啦,平时太子和齐国公就看不上咱,可现在看来……皇孙当立,皇孙性子好,见了咱还算亲切,且好似对太子不太看得上,或许……
他心思开始转动了。
事实上,抱着这个心思的人不少。
一个和萧敬平素关系不错的刑部侍郎曾杰将萧敬拉到一边,二人是同乡,表面上,好似大家没有任何瓜葛,曾杰还曾弹劾过萧敬,可事实上,私交极好。
曾杰道:“萧公公,昨夜,我思来想去,一宿没有睡着。”
萧敬看着他,乐了:“这是何故?”
“陛下昨日甚是古怪,我为天下计,心里有些担心,萧公公认为,陛下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这……不敢说。”
萧敬气定神闲:“你一定是在想,帝心难测吧。”
曾杰汗颜:“萧公公素知陛下的心思,您认为呢?”
萧敬云里雾里道:“可能要出变故了。”
“是吗?”曾杰心念一动:“你的意思是……陛下需要一个契机?我看皇孙也和李公来了,陛下高兴的不得了,忙让皇孙和陛下同车,只是……太子又是皇孙的父亲,这……”
萧敬意味深长的看着曾杰:“太子是太子,皇孙是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