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七点。
郭阳开车和周冰从市里出发,赶往省城的薛家。从c市到省城走高速公路,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样子。但因为薛家在郊区的省直干休所,还要横跨整个省城城区,所以郭阳和周冰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薛老爷子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高级干部。
他至今虽然仍享受副部级的待遇,却没有在省直机关大院里居住,而是选择去了北方军区在北方省省城郊外的一家干休所。
薛老爷子是这座干休所里居住着的级别最高、资历最深的老干部,所以他的住处是一套编号为00001的二层小楼,相当于时下流行的独栋别墅,但却不是别墅。
干休所的进门审查很严。
守门的荷枪实弹的军队士兵再三检查了郭阳和周冰的身份证件,又给一号院打了电话核实,这才放行。
不要说郭阳了,就是周冰都没有来过薛家。
两人将车开到一号院的外头停下,提着礼物,然后并肩站在红墙绿瓦的这栋二层小楼院门外,定了定神,才摁响了薛家的门铃。
不多时,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青年走出来开门,上上下下打量了郭阳和周冰一番,这才淡淡道:“你们是从c市来的吗?”
郭阳看高个青年这神态架势,应该是薛家的第三代。他猜得也不错,正是薛光祖的儿子薛鹏,一家人昨天临时从京城赶过来。而薛光耀家是一个女儿,名叫薛燕。
周冰笑:“是的,我妈是薛春兰,这是我对象郭阳,我们来是……”
周冰的话还没说完,薛鹏就傲然地避开身去:“你们进来吧。”
薛鹏率先而行,引着郭阳和周冰穿过幽静且种满花花草草的足足有一亩大小的小花园,进了薛家的正屋。
客厅中,薛家老爷子和薛氏两兄弟,以及两兄弟的家眷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薛光耀笑了笑,招招手:“小冰,小郭,来!”
郭阳明显感觉到周冰有些紧张。他握了握周冰的手,两人手牵手一起走向薛家客厅。
薛家老爷子身穿浅灰色的中山装,脚上蹬一双老燕京黑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如满月,不怒自威。
从革命战争年代走过来,又在高层权力岗位上叱咤风云一辈子,老人的威势蓄养已久。
薛老爷子的右边是身穿军装的薛光耀,左边则是一身黑色西装的另外一位眉眼间与薛光耀仿佛的中年男子,周冰和郭阳知道,这大概就是她的大舅薛光祖了,正厅级的京官,也是炽手可热的大员。
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薛家虽然不是封建世家,但门庭深重,给郭阳的感觉同样是深似海。
室内的每一件陈设,都显得威势凛然,透着几分气派森严。
但郭阳神色平静。
他两世为人,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
薛家权势虽重,但对于郭阳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所谓无欲则刚,郭阳并不觉得自己有求于薛家,所以才能保持几分无形的尊严。
老爷子深重的目光投射过来。
郭阳挺直了腰板,神色更加淡然。
薛光祖在打量着郭阳和周冰。
薛家老爷子也在打量。
薛家的女眷们也在默默打量。
周冰微微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人或其他薛家的长辈。郭阳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不要着急,薛家老头既然主动让他们过来,必然另有打算。
老爷子的目光极具有穿透力和洞察力。他仿佛要将郭阳和周冰看透看清楚,他的沉默直接导致着薛家众人的沉默。
在薛家,只要薛老爷子不开口,没有人敢越俎代庖。
这是规矩。
森然不可破。
薛光祖张了张嘴,又闭上。
薛光祖的妻子李安娜和儿子薛鹏相互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她们其实并不知道,薛家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召唤薛春兰的女儿女婿过来。
其实就是薛光耀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老头的真实想法。
薛光耀的女儿薛燕则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郭阳和周冰,周冰与她仿佛年纪,同样姿容秀美,但周冰身上有一种亲和力和大度端宁的气质,却是薛燕所不曾具备的。
薛家人都在观望和等待薛老爷子的态度。
若是薛老爷子正式认了郭阳和周冰,这就意味着老头原谅了当年被逐出家族的薛春兰,过往一笔勾销。
薛老爷子神色越来越端宁,他深沉威严的目光最后落在郭阳的身上,看得郭阳微微有些不舒服。
良久。
薛老爷子才淡淡启齿道:“你就是春兰的女儿周冰吗?”
老爷子望向了周冰。
周冰其实心情蛮紧张。
望着眼前这位昔日显赫一时至今仍然在北方省跺跺脚能震颤半边天的外祖父,她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到底该不该向老头以礼拜见,只好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老爷子轻轻又道。
周冰先是一怔,旋即大喜,她马上意识到这是老爷子同意相认的姿态了。
她马上上前躬身一礼:“小冰见过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