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相较于长安侯府那叠饱含心意的白纸黑字,礼部尚书府的那封白纸黑字就不那么让人感到温暖和快活了。
长久的拘在自己院子里,感受不到外面的生活,更看不到未来希望的日子,让苏珍宜心底有一丝绝望的种子在企图发芽。
她初嫁礼部尚书府的时候,尚想过凭借自己的美貌,终有一日能得到周二公子的怜惜。到时候这尚书府少夫人的日子,也勉强还算过得去。
可如今嫁到周家都已经有月余了,苏珍宜连周若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一次。
唯一的转机还是在她小姑子身上。
昨日她去给婆母白氏请安的时候,恰好见到周家大姑娘眼泪汪汪地坐在园子里。
有意交好的苏珍宜耐了很大的性子,才听清楚事情原委。侧面得知苏昭宁被安怡郡主算计上的时候,苏珍宜感觉自己那灰蒙蒙的心终于起了一丝亮光。
可当她今日得到弟弟苏瑾轩的回信时,苏珍宜却感觉胸口一闷,险些要被气晕过去!
弟弟不仅站出来替苏昭宁解围,而且信中言辞也多对苏昭宁怜悯。
苏昭宁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的是她苏珍宜好吗!
苏珍宜真是恨不得立即冲到苏瑾轩面前,朝他哭个昏天暗地。
可是周家的门,好进却不好出。
望着自己这周府下人都少至的院子,苏珍宜提起笔只写了一个字,就又放了下来。
反复了好几次,她才将那一句话写全。
“姐甚好,但弟在家中,学业不可耽误,尤其是引以为豪之画技……”
今时不同往日,苏珍宜清楚,她只有直戳她弟弟最柔软、最易疼痛的那一处,才能激得他有所行动。
恰长安府上,与苏珍宜一样,想要戳中苏瑾轩痛处的人还有一个。
收到苏珍宜的回信,苏瑾轩的脸色也如同他姐姐初收到他信一样难看。
若说如今在长安侯府衣食无忧,又学业稳进的苏瑾轩有什么痛处,无疑就是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画技了。
过去苏瑾轩有多满意、多自得他的画技,那日在苏五姑娘的画面前,苏瑾轩就有多受挫、多自惭形秽。
在长安侯府外生活的十多年里,苏瑾轩一直听从他姐姐的,努力偷练画技,但求有一样东西日后拿得出手。
最初在长安侯府,他也是颇为自得的。
可没有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来得这样快。而且胜过他的还是一个年级比他小的女子。苏瑾轩自那日起就再也画不出画了。
任他如何自我说服,如何找理由安慰自己,他都没有办法再作画。
一看见宣纸,他面前就出现自己和五姑娘那幅同样的人物图。
明明是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姐姐,明明是他自己,他画得却远不如五姑娘。
拿着苏珍宜的回信,苏瑾轩看向自己那挂在笔架的一排笔。
伸手将笔取下来一支,重新铺平了一张干净的宣纸,苏瑾轩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就从最常画的、最顺手的人像开始吧。
他落笔的时候,笔尖颤了两颤,浓墨便掉在了宣纸上。
苏瑾轩安慰自己,墨团可以描成乌发,他继续下笔,试图再画一张他姐姐的小像。
可是握笔的那只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苏瑾轩用左手去握住右手的手踝处,可他仍没办法握稳那只笔。
脸部的轮廓被抖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苏瑾轩终于无法再说服自己。他伸手将那笔掷到地上,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门口有响动传来。
苏瑾轩身边的丫鬟红袖走了进来。
她看到苏瑾轩仍在地上的笔,心中一片了然。
红袖自苏瑾轩入长安侯府开始就服侍他,所以对苏瑾轩这个心病,她自然心知肚明。
“少爷可想吃点糕点,厨房那边正好才出了热气腾腾的红糖梨膏。”红袖弯腰将地上的笔捡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其挂回笔架之上,又悄然扫了眼苏瑾轩身边那打开的信笺。
虽然看不清楚内容,但很显然是三姑娘的信。
也不知道三姑娘在礼部尚书府如何,总之自己是二少爷身边一等丫鬟,就只能盼着二少爷有个出息了。
红袖是长安侯府的家生子,她十分清楚,在这个长安侯府,少爷是多么珍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