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宅剩余的房屋几乎全被西厂占据,汪直承诺,几间破损的屋子明天就开始修复,倒不是为了报答此地的主人,而是希望塞入更多铳手。
胡桂扬只能去东跨院过夜。
罗氏开门,“外面在吵什么?”
“两厂的头儿在争地盘。”
“这里不是你家吗?”
“我的家不由我做主,你和丁宫女倒是可以出头……”
“我们不管闲事。”罗氏让胡桂扬进来,随手关上门,将叫嚷声挡在外面。
“我被撵到这里,还没吃饭呢。”
罗氏冷冷地打量胡桂扬,好一会才说:“今晚你住那间房。”
“这样做不会受到外人怀疑吧?”胡桂扬笑道,所谓的“外人”只有何三尘一位。
罗氏不理他,自顾说下去,“今晚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准出来,踏实睡你的觉,明白吗?”
“你干嘛要说这个呢?我喜欢睡觉,睡得也死,可你一说外面会有声音,我反而好奇,估计是睡不踏实了。”
“听说你打败了小谭。”
“嗯,消息是怎么从前院传到这里的?走的是后门吗?”
“你自觉功力比我与蜂娘如何?”
“你们也想跟我比武?”胡桂扬扭头看去,蜂娘正与大饼玩耍,这条狗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认准了蜂娘,一个劲儿地献媚,连主人到来都不肯跑过来。
“好让你明白这座院子由谁做主。”
胡桂扬大笑,“我还说呢,赵宅最后一块地盘什么时候丢失?原来早就不在我手里。无需比试强弱,这里归你们做主,我只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胡桂扬进到另一间屋子里,坐着发呆。
罗氏敲门,送来一些酒菜,还是热乎的。
“丁宫女说,请胡校尉原谅罗氏的无礼,无论如何,这座院子属于胡校尉,我们只是借用,非常感谢胡校尉的慷慨。”罗氏放下食物,平淡地说,目光有意躲开。
“呵呵,请转告丁宫女,我原谅罗氏,同时感谢招待。”
罗氏转身就走,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胡桂扬吃饱,想着就将杯盘这么放着,明早再说,罗氏又敲门进来,端来清水,将桌面收拾干净。
虽然早知道罗氏是婢女出身,亲眼看到她熟练地做事,胡桂扬还是感到有些吃惊,“丁宫女凭什么让你俯首贴耳?整个计划当中,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罗氏神情依然冷淡,指着水盆道:“洗脸,待会我要拿走。”
胡桂扬一笑,仔细洗漱,没过多久,罗氏果然过来端水,这回换她问话,“受到这么多重视,你很得意吧?”
“我受到重视了?”
“两厂、东宫都将你当回事,不管你惹下多大麻烦、得罪多重要的人物,都有人出面替你周旋,否则的话,你早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说明朝廷重才,没有放弃我这名迷途校尉。”
罗氏哼了一声,“与重才没有半点关系,全是因为何三尘。是她将神玉交给你保管,也是她放出话来将要来京城从你这里拿走神玉,所以大家才会忍耐你的无能、无礼与无耻。”
“还有无畏、无私和无碍。”胡桂扬脸皮够厚,全不当回事,反而自夸一下。
“可这一切即将结束,没有何三尘与神玉,你什么都不是。”
“没准到时候我就走了,跟着何氏姐弟闯荡江湖,至少可以当个逃犯。”胡桂扬笑道。
罗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你们逃不掉。”
罗氏转身要走,胡桂扬叫住她,“请稍等,我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一定要听吗?”
“听听无妨。如果你要的是这个,我随时可以送给你。”
罗氏转身,看到胡桂扬手里的玉佩,脸色微变,“干嘛这么大方?”
“因为它不是神玉,甚至不是唯一的,丁宫女也有一枚吧,她多久让你和蜂娘使用一次?”
罗氏脸色再变,“哪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你这些的?”
“你啊。”胡桂扬笑道。
“我?”
“你自称功力比我强,对丁宫女言听计从,又说不出自己对神玉有何需求,所以丁宫女肯定也有一枚与此类似的玉佩,时不时借给你和蜂娘用一下,凭此让你们听话。相同的玉佩还有几枚?它们都从萧杀熊的神力分出来,激发凡人的功力,看上去像极了神玉,但是必有其它弊端。”
罗氏端着水盆不吱声。
胡桂扬又露出笑容,“瞧,这就是‘无碍’,不受迷惑,直接猜出真相。我愿意将玉佩送给你,这叫无私。我不怕别人的反对,这叫无畏。三者合在一起,就是朝廷看中的才华。”
罗氏也笑了,平时严肃的她,只要愿意,仍可以显露出十分的妩媚,“你不怕,我怕,玉佩你自己留着吧。”
罗氏离开,胡桂扬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道:“真是有趣,除了萧杀熊,居然没人愿意要它。”
夜至三更左右,胡桂扬果然被一阵声音惊醒。
声音就在隔壁,像是某种野兽吃饱之后在阳光下打呼噜,时强时弱。
“娇小之人也有这么响的鼾声?”胡桂扬小声自问,随后一笑置之,这明显是罗氏与蜂娘在练功,而且是遵从某种功法,不像胡桂扬,除了将玉佩带在身上,别无练法。
声音持续不断,吵得胡桂扬睡不着,干脆拿出玉佩,在黑夜中摩挲把玩。
这枚玉佩才是诱饵,用来引诱胡桂扬与何三尘,怀恩的计划渐渐清晰,两厂与东宫的布置也越来越明显,就连萧杀熊的突然出现也有了合理解释,他与一众异人上门夺玉,正好向何三尘传递信息:神玉还在胡桂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