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有三个愿意接受用钱换位置的乐队进入了程燃视野,分别是二号分会场,三号和五号分会场,坦言只要拿到钱,可以立即把演出位置腾给他们。
但就是在这个最关键的事情上面,程燃一直没能下定最后决心。说实话,此类事情,无论重生前后,他也还是第一次遇见,目前只能凭借两世经历应对,而对手类似汪中桦和赵乐,他们在这个圈子里的很多能量和影响力,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特别是在这个互联网还不发达,信息咨询都闭塞,很多事情都笼罩在人情关系背景后台的局势下。
就算程燃是一个重生者,但敌人在音乐圈这个层面上,有资源,有背景话语权,说实话,正面为敌,仍然不是对手。
就像是对方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疲于奔命,被阻挡在会场之外。
就像是汪中桦和赵乐等着秦西榛他们拿出版权,他们可以顺杆而上拿出手稿,最多就是从法理上赵乐不能用这首歌了,但一番运作,赵乐反能赚得声名。无他,他们掌握着主要媒体话语权。甚至可能以汪中桦的英驰背景,明确表明想要捧赵乐,恐怕各家都要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些个别以报道偏门花边消息的媒体可能站在他们一边,但说实话,圈子水这么深,到那个时候,秦西榛本身也就沦为那些乱七八糟花边新闻的一部分了……什么都凉了。
一直耽搁到了七点,晚饭他们是在路边的餐车上打得盒饭,程燃就捧着餐盒,找了个路边的坎坐了下来,随便扒拉着,抬起头,眼瞳里装着渐渐发沉的夜色。
手头上来自秦西榛的随身听播放着电台的内容,因为今天秦西榛没有在会场出现,有些电台一些评论人提及昨天撞车事件的时候,风评已经一面倒了。
基本上都说赵乐是受害者,那个秦姓女歌手太不要脸。有的甚至升华到了制度问题上来针砭时弊,有抨击主办方此类活动审查不严格的,给山海市旅游节抹黑……
程燃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秦西榛看着他坐在路坎上萧瑟的背影,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酸。
然后,秦西榛接到了一个传呼。
回了电话过去后,秦西榛上前拍拍程燃的肩膀,对众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吧。”
程燃抬起头来,道,“我觉得,还是买二号分会场tea乐队的位置,明天晚上八点,时间正好。其间还够我们活动,比如邀请电台或者记者到场……”
秦西榛道,“先不要决定,明天再说。大家散了吧,回去早点休息,今天已经很累了。”
程燃看着秦西榛,片刻点点头,“也好……明天一早来做也来得及。”
而后一众人约定了早上早点见面再行商讨散去。
秦西榛径直回了家,秦克广就坐在家里那把老藤椅上,山海电视台还播放着音乐节会场的表演,看到秦西榛回来,秦克广上前摁灭了那台老显像管电视机的电源按钮。
秦西榛不明所以,“爸,你电话里让我回来?”
秦克广点点头,“把你的琴拿出来。”
秦西榛怔了一下,准备去开钢琴盖。
“吉他。”
秦西榛进了屋把吉他拿出来。
秦克广坐回了老藤椅,道,“你要表演的那些歌,都拿出来……”
“你唱,我听。”
似曾相识的画面,小的时候,秦克广就拿着竹条子,在弹钢琴的小秦西榛后面背着手聆听她的琴声。
今时今日,秦西榛抱着吉他站在老藤椅上的秦克广这个古典音乐大家的父亲面前,唱起歌谣。
像是当时程燃在山坡上的那个星夜对她演唱时一样。
同样的情绪和歌声,像是乌黑厚重云层上空的那道曦光,在秦克广面前打开。
最后一曲闭。
秦西榛就看着秦克广起身,到自己房间打了个电话,然后从置物柜里找出两瓶茅台,用口袋拢了,来到门前。
两只手穿进门口挂衣杆的长大衣袖子里,披着外套出了门去。
……
秦克广是土生土长的山海人,六八年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面在山海市担任了战旗文工团副团长,卸任后做了几年音协副主席,给川西地区普及和提高民乐水平。秦克广在战旗文工团的时候,辗转为川藏的驻防普通官兵演出,七进七出高原前线,且因为本身的音乐造诣,当初也是先后与中唱,港果等唱片公司录制出版过个人独奏带和专辑,甚至和德国,奥地利等的著名音乐家合作交流过,制作过当时名噪一时的电视电影插曲。
当时还在文化局马书文,文教局的赵启明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两人极其崇拜他的个人成就,算是追星族一员,一直以“秦大师”相称,那时候秦克广还亲切的叫两人小马,小赵。
当时秦克广一有演出,两人只要在本地,立即屁颠屁颠准到场,闲暇时也向秦克广讨教音乐,秦克广演出时得到的一些赠礼,水果,也让两人拿去。小马结婚,两床大好的真丝棉被,就是秦克广给他搬过去的。两人遇上工作生活上的事情,秦克广那时也出面给摆平过。
只是多年以后,当年的小赵,如今已经进驻了市委,而被唤做“小马”,以前常拿着他新出的磁带要签名的马书文,则已经坐在了更高的位置上面去。
一辈子没求过人的秦克广权衡再三,还是没给那个通讯簿上一直恳切要求他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小马”去电话,反倒是找到的小赵赵启明。
通过了门房登记,在市委家属区前面的大花园徘徊了几圈后,秦克广看到那盏一直亮起灯光的楼层,终于拾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