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有可为之人。
那王不仕,不过是个侍读,可后头加了侍读学士,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品级直接拉高,且还从文史馆,到了待诏房,这几乎是待诏房的主事官了,地位可想而知。
将来,陛下可能随时召见他,询问关于财经之事,这个人,说不好,甚至可能和刘文善一般,都有机会进入内阁的啊。
萧敬很习惯性的道:“陛下如此惜才……实在是圣……”
“圣明个什么?”弘治皇帝看着萧敬,脸色铁青起来,他最看不惯这等莫名其妙的溜须拍马的,冷哼一声道:“朕若是圣明,何至于到现在方知这两位卿家是对的。朕若是圣明,若非是刘文善极力反对,方继藩在那里为刘文善说话,朕早就将交易市场给查封了。朕哪里圣明?哼,朕之所以不圣明,就是因为身边总有你这般动辄就圣明的人,朕说什么,你都说圣明,那么朕能圣明吗?你侍奉朕多年,除了圣明之外,还说了什么?出师表中,孔明劝谏后主,有一句叫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此话的意思就是,为天子者,当毫无保留地进献忠诚的建议,采纳正确的言论。刘文善等人的劝谏,方为以咨诹善道,而你这口里的所谓的圣明,朕却需小心警惕,唯有如此,方才能察纳雅言。”
萧敬点着头应是,依旧面带微笑,笑中,却含着泪光。
………………
马车刚刚到了学府。
学府外头,却是沸腾了。
人头攒动,乌黑黑的一片。
数不清的生员们,纷纷列队出来。
王守仁、唐寅、江臣人等也候在这里,个个喜笑颜开。
马车一停下,刘文善刚刚下了车,一个人影便一马当先的朝他冲来,一把将他抱住。
是……恩师……
刘文善呆住了。
方继藩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之后,却没有给他缠绵悱恻的法式湿吻,回头大声吩咐道:“炮仗给我响起来,鼓掌,大家都笑。刘文善啊刘文善,为师没有白疼你,你果然不愧是为师最心疼的弟子,哈哈……来来来……”
刘文善一脸麻木,抬眸一看,觉得有些眩晕。
只见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人们纷纷鼓掌。
炮仗响起,恩师的脸上乐开了花,恩师拉着他的手,抬头挺胸,一脸骄傲,而刘文善,却是……一脸懵逼的。
恩师……对自己真的没得说。
“都让一让,都让一让……”
方继藩分开激动的人群,这些人很讨厌,为师爱捧臭脚,这是因为为师习惯使然,你们来凑什么热闹,倒好像是刘文善有了点出息,和你们这些瓜娃子有啥关系似的,这都是我方继藩平日严厉教导的结果啊,名师出高徒,此至正真理也。
好不容易分开人群,进入了书斋,方继藩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国富论,确实很了不起,简直就有了划时代的意义。
未来……甚至国富论可能还会收录进翰林院,而一旦进入翰林院,这可能会成为未来天子们的教材。
这本书的意义,其实并不在于它如何的正确,如何洞悉了经济的原理,或者将商业的活动,直接和君王的统治,国家的安康来挂钩。真正划时代的意义在于,这是第一本……人们抛开了仁义道德,已经那些表面的外圣内王,用最赤裸裸的利益,来观察整个国计民生的书籍。
它为天下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这一扇大门,可能透进来的光有限,可一旦见了光,势必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深远的影响。
没错,这是自己至亲至爱的门生刘文善所书!
方继藩坐下,面带笑容,看着一脸消瘦的刘文善,方才想到,这两年来,为了修书,刘文善一定感受过无数的艰辛,为了去研究商业的原理,不知走访过多少的商户,为了观察以及添加实例,更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思。
真是不容易啊。
每一个孩子,都不容易。
“恩师……”刘文善已经拜下,又是哽咽。
“起来,起来,别磕着自己的膝盖,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方继藩感慨道。
“恩师对学生,恩重如山……”
“不要说这些,诸弟子之中,恩师一直很欣赏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就犹如一根竹子,内里头,有一种竹筋一般的韧性,今日陛下传见你,是否是龙颜大悦呢?”
刘文善点头道:“陛下连连说好,还夸了恩师。”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这有什么好夸得,我广纳贤才,收似你这般优秀的人进入门下,悉心教导,岂是为了陛下这一声夸奖,这是希望你们能够得我真传,有益于天下,有益于人……不,是有益于百姓啊。噢,听说,那人间渣滓,也觐见了?”
“是。他叫王不仕。”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王不仕此人,难道没有感谢一下为师?”
刘文善想了想,很诚实的道:“恩师……没有!”
“没良心的东西。”方继藩忍不住龇牙:“这狗一样的东西,若不是当初我奚落他,叫他人间渣滓,让他臭名远扬,他现在多半还是一个只晓得之乎者也的清流呢,现在从我门生这里学了一点道理,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人心真是恶毒和可怕啊,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早知如此,为师就不该将那船取名人间渣滓王不仕,让他就这般默默无闻的继续泡在清流堆里,日渐腐烂沉沦的好!”
刘文善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没啥可说的,索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