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隐约觉得这一出有些耳熟。
躲在人群后边儿低声咬耳朵。
“……金栗郡?不是,金栗郡那边疯了?要钱要粮不要命?居然敢用‘阴鬼窃粮’结案,真当如今这位是之前的郑乔?”
若没记错,此前也出过类似的事儿。
不过那时候还是郑乔当政。主客司郎中迄今还记得郑乔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诮。
明面上没什么反应,暗地里却将主谋以及主谋妻儿全部抓了,千刀万剐,凌迟成数万晶莹剔透的“生人片”,赏赐给了“破案有功”的功臣。彼时天气燥热,肉片赏赐下去都已经发臭生蛆,不肯吃的直接以“蔑视国主”罪名就地格杀,愿意吃的就多吃几盘,管够。
正常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折磨?
杀一半,疯一半。
光是听旁人转述都不寒而栗。
关键是——
与其说是钦天监,不如说是气象局。
“你们躲这么远作甚?”正经上朝的时候会排位次,但像这样的远程上朝,位置就没太大讲究。他们几个干脆窝在最后面,聊天摸鱼也会用言灵屏蔽,一般不会被发现。他们虽是二十四司郎中,但架不住在礼部干活,平日上朝都没什么话好说,无人在意。
仓部司郎中看着四人,指点迷津。
直到坤州境内叛军被清缴干净,朝堂上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老友再没提辞官。
有小道消息,田错出山似乎跟中书令祈善有关,只是他们冷眼看着,祈相跟田错也没私下往来,平日碰面也神色淡淡,可见这则传闻不实。这位应该懒得理会他们摸鱼。
沈棠轻咳两声,夹着嗓子,进入状态。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们对那段时间记得很深刻。
四人点头:“会倒是会,但不熟练。”
如今这位国主就不一样了——
康国的御史台简直是百官噩梦。
“孤怎么了?”
官员见她这副装扮,一个个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只想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因为国主每天都在喷人。
谁能告诉他们这份检讨该怎么写?临时朝会摸鱼而已,检讨怎么写到五千字啊?
去岁,有个未婚女为向父母表决心,竟给自己安排一场荒诞婚姻,嫁给一只公鸡。当夜杀鸡宴客,第二日就做了寡妇装扮。
也是康国第一位御史中丞。
“若是为此,女君就来错了。”
沈棠借口做生意,跟其他人打听行情:“……小女子家中经营粮铺,想来此地收粮……唉,其他地方不是被大粮商一早定好了,便是跟王庭王商写好了契卷……为了家中生意,不得不跑远一些地方碰碰运气。”
不少未婚女子见状也效仿。
此人并未发现同僚疯狂使眼色的小动作,他还疑惑几个同僚怎么突然远离自己。
她真会将“阴鬼窃粮案”杀穿的。
别看这老小子长得一脸正气,但却是个十足十的喷子,年纪大、辈分高,他们父辈见了田错都腿软,更别说他们。当年辛国灭国,他全家获罪,携子田忠逃生,不知下落。
她看着镜子里寡淡妆容都压不住的浓艳神颜,抚着面庞感慨:“唉,这张脸看着就像是能身经百战的,妥妥制服诱惑……”
不知何故,越靠近坤州,沈棠脸色愈发阴沉,除了她依仗的重臣能看到几分和善,其他人在她面前连大喘气都战战兢兢的。
不过,沈棠设立的太史局又不一样。
沈棠压下火:“一个个都是太闲了!”
“居然没杀干净?”
辛国最后一位御史中丞。
官道走半天也看不到多少人影。
坤州是元凰三年才彻底收复的。
其实吧,他个人觉得在郑乔手中存活率会更高一点儿。因为郑乔这厮再疯癫变态,他也会权衡利弊得失,只要对他的利益大于弊端,或者合乎胃口,即便是将天捅一个窟窿,郑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定生还几率。
“每年年末锻炼出来的。”仓部司郎中面色黑沉,“【三心二意】是当差必修。”
经由同僚提醒,其他人反应过来。
沈棠眼皮掀起:“冥灯?你见过?”
话虽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懂。
他们对顾池比较陌生,只知道这位药罐子是主上心头宝,但,御史中丞却是熟人。
“此事也不是没可能,再说……”说话的人偷偷看了一眼沈棠所在方向,继续窃窃私语道,“坤州境内那群世家豪绅对主上颇有怨词……这事儿究竟是叛军干的,还是他们暗中搅和的,还真说不好……主上她……”
待放松警惕,又跳出来折腾事儿。
她们并未嫁给公鸡,而是跳过这环节,对外做寡居妇人装扮。沈棠听闻此事,赞赏她们勇气可嘉,谁知就变成了时尚。民间开始流行“国主看了都说好”的寡妇妆……
“咱们离田中丞近……会不会是他?”
不见几个未婚女子。
“不是离御史台几个够远了?”
仓部司郎中原地表演一个。
沈棠这边再根据康国境内一年降雨情况,合理分配各地所需的国运,缺水地区可以多补水,水多的可以减少……由此保证康国各地都能丰收。粮食丰收,国库也能充盈。
几人暗中抹着汗应下来,脑中飞快回忆自己刚才哪句悄悄话不妥。待沈棠说出那句“散会”,他们接连退出,回归现实。彼此对视一眼,愁眉苦脸之余也有些小小后怕。
而秦礼?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文士之道能这么用。
太史局职能类似钦天监。
“应该……不会吧?”
御史大夫是顾池,此人精通读心言灵,抓人毛病一抓一个准,上到贪污渎职,下到内宅鸡毛琐碎,似乎没他搞不到的情报。
密密麻麻数不清!
光是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一想到检讨还要被挂起来,头更痛了。
是的,气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