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做了官,我们要叫你一声钱局长,你要制定这么个制度,来烧烧你新官上任的火,我是一点都不反对,可是……”严春华顿了顿,声音愈发的咄咄逼人,“你这制度,分明是在揭我们的老底,把我们送上绝路!到时候,沪上的商户都发怒了,联合反对,莫说你这局长的位置,就连绣织局,也会被掀了!”
“是……”钱局长的脑袋垂得更低。
“你啊,真是不省心,这么多年了,还得我来提点,一身书生意气是办不成大事的。”严春华摆出长辈的姿态,一脸的无奈。
钱局长叹了口气道:“学生惭愧,差点令老师成了千古罪人,也差点令师母蒙羞。”
“这也不怪你,你也是想秉承老爷子的意愿,为百姓做点事,只是凡事,得有个轻重。”严春华顿了顿,目光在钱局长身上划过,“为了谨慎起见,往后绣织局里的事情,你先到我这里来说说,我也给你出出意见,做个参考,你觉得如何?”
她用的是询问的词,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钱局长自然听出来了,并且他也知道,自己如若不听从,严春华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从局长的位置拉下来。
他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师母说得是。”
严春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端起茶杯,悠悠喝了一口。钱局长便知道,这是要端茶送客。
他立刻起身告辞,将将踏出门槛,就见到一名家丁脸色慌张地冲过来:“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九少爷他,他出了车祸,如今送进了医院……”
严春华一惊,手中的茶杯落地,瞬间化为碎片。
钱局长却是没有再看,只顺着花园的小路,缓缓往前,踏出了谢家的园子。
正值春日,园内繁花似锦,园外一片萧条,两名印度巡警正拿着警棍对着路边卖果子的百姓呼喝着,要将他们驱逐。
百姓们被这群印度人,赶得四处跑,也有一些富余的商户,将手里的利润分他们一些,得以在摊位上继续做营生。
这是华夏的地盘,洋人却摆着主人的架子,连印度阿三都在这里耀武扬威。
园子外的人备受折磨,园子内的人却为了护住自己的锦衣玉食,助纣为虐。
华夏将亡,哪里才有渺茫星火,能照亮这一潭死水呢?
……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绣织局新制度流产的消息,很快就从那个院子传遍了上海,也不知道是谁,把新制度的内容公之于众,上流商界无人不知,底层百姓无人不晓,更有报社直接空出一期,刊印上整份制度广为传阅。
它就像是落入水潭的石头,很快就激起了浪花,这浪花从纺织业不断扩散,很快就遍布各行各业。
这是一份为了底层工人们量身定做的制度,是工人们的希望,可是却在绣织局的一次会议中被扼杀了,工人们的怒火被燃起,百姓们的愤怒也被点燃,有人围住了绣织局的院子大声抗议,谴责绣织局干事们尸位素餐,官官相护。
一时间,群情激奋,上海的工厂都遭到了波及。
工人们有意见,生产就会受到耽误,利益就会受损,许长仁在获悉宋云矜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勃然大怒。
是以,宋云矜和柳筝刚刚到江雪绣苑,就收到许长仁要见他们的消息。
“宴无好宴。”柳筝担心道,“我去见他,我是校长,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