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是为了国家,可不是为了某些个人。”陈文强冷笑道:“象你这样私心自重的家伙,逼得太紧,会把最后一根稻草都押上,会考虑到国家将面临的危险吗?日本、俄国虎视眈眈,最希望中国动乱不止,最希望满蒙的军队都南调参战,打得一塌糊涂。他们好收渔人之利。据我们的情报,日本曾向清廷提出割让满蒙,他们便出兵相助。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赞赏载沣和隆裕的。他们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你呢,会不会为了个人,还有北洋小集团的利益,丧心病狂到当卖国贼的地步?”
“袁某是日本人的死敌,更不会连满清都不如。”袁世凯说得慷慨,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他刚刚还以为陈文强是故意激怒他,以使和谈破裂呢!
人心思定,这一点袁世凯的判断是准确的。尽管复兴会始终没有提出激进的“排满”口号,但占国民绝大多数的汉人,既对清廷腐败不满,更恨它是“异族”统治,这样的思想基础是不易改变的。
等到隆裕太后颁发《逊位诏》,在许多人心目中,“异族”统治已经结束,其他便无关紧要了。毕竟,对于大多数民众而言,民族主义更容易被接受。正如同“排满”二字之口号极简明切要,易于普遍全国。
而弱点亦在于此,民众以为清室退位,即天下事大定……故当时民众心理,俱祝福于和议。逆之而行,乃至不易。
但历史已经改变了,这也是确信无疑的。
陈文强要捕捉的不是袁世凯的思想,而是他的思维方式。这是一种好方法,就象他一直喜欢研究将要面对的对手的资料,常常能从埋藏的记忆中搜索出对付他们的办法一样。他现在就象一只会打洞的小动物那样,找到了能够进入敌人头脑中的方法,仔细倾听脑波(而不是脉搏)的声音,然后沿着对手的思维轨迹一路追寻下去……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能力,这确实是一条捷径。
“说得总是比做容易。”陈文强呵呵一笑,说道:“老袁啊,今晚呢,咱们抵足长谈,是该骂的骂,该吵的吵,互相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对和谈的条件,你不懂的,我可以详加解释,还可以透露些小内幕;你呢,想要如何当好总统,有什么施政的思路,也别藏着掖着。先小人后君子,这句话你知道吧?至于谈判桌上,只要你我私下达成默契,那就是走过场而已。”
“你和我现在是对手吧?”袁世凯有些被陈文强搞得混乱,实在猜不出陈文强要干什么。
“私下还是朋友嘛!”陈文强一点也不害臊,坦然自若地说道:“你要是当了大总统,我也想抱抱粗腿、飞黄腾达不是。再说了,不是我夸口,若论赚钱、筹钱、花钱的本事,恐怕没有几个能胜过我吧?我要是觉得你有前途,自然会全力相助。怎么,你瞧不起我?”
袁世凯审视着陈文强的表情,猜测着这话的真假。好半晌,他笑着说道:“文强的才干无人能及,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袁某能得文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呢?”
“想要我帮你,那就得坦诚相待,那些口是心非的小伎俩,在我面前可不好使,反倒会适得其反,让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能真心投效的人。”陈文强嘿嘿一笑,说道:“你对我多少了解一些,若是搞诡诈的小动作,从暗杀到演戏,那可是样样精通啊!”
袁世凯心中一凛,他确实想谈这个问题。远到铁良,近到溥伟,都是被暗杀的,由不得他不有所忌惮。
“当然,如果和谈成功,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要走法制治国的路,暗杀就只能针对敌人了。”陈文强缓了下口气,“比如日本、俄国的密谍,出卖国家的汉奸卖国贼等等。为了避免纠纷,就让他们死得无声无息,或者死得象意外,这样才好嘛!”
袁世凯心中更凛,并没有因为陈文强的语气缓和而感到放松。
“老袁,我想问一下,如果你当了大总统之后,对于内政,有什么章程?”陈文强不给袁世凯更多思考的时间,继续主导着谈话。
袁世凯想了想,说道:“倒是订定了大纲八条,还请文强这个行家来品评指教。”
立国取统一制度;主持是非善恶之真公道,以正民俗;暂时收束武备,先储备海陆军人才;开放门户,输入外资,兴办铁路、矿山,建置钢铁工厂,以厚民生;提倡资助国民实业,先着手于农、林、工、商;军事、外交、财政、司法、交通皆取中央集权主义,其余斟酌各省情形,兼采地方分权主义;迅速整理财政;竭力调和党见,维持秩序,为承认之根本……
笼统,听着不错,却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的办法和细则。
陈文强听完之后连连摇头,简单而粗暴地连连否决,没等他长篇大论,马车已经到了地方。
“太落后了,为什么不坐汽车?”陈文强下了车,还在挑着毛病,“要跟上时代的节奏,最主要的便是思想的进步,头脑的新潮。老袁啊,别以为年纪大了就放松学习,以后可要多读书看报,不要落伍啊!”
你这家伙,就是来吹毛求疵的,北方哪都不好,就是比南方落后。袁世凯直翻眼睛,哼哼着也不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