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琉好歹也是个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仁义廉耻的读书人,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启齿呢。
自己又不是贾同鑫,脸皮像纳了几十层的鞋底, 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不过,自己是救人,是行善, 该说还得说。
方琉在文琦疑问的目光中思来想去,斟酌了一番好说辞:“琉听闻我朝与漠北蒙古开战,前线将士百战沙场,马革裹尸,实在令我等叹服。只可惜琉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空有报国之志, 而无报国之力——”
文琦听不下她的高谈阔论, “噗呲”声笑了, 这几日的忧虑也顿开了:“方姑娘有大志, 奴婢敬佩, 奴婢这就回去启禀我家世女, 助姑娘打通关节, 造册登入军户, 也好满足姑娘的为国效力之心。”
“别,别啊。”方琉连连后退, 摆手:“我也就是说说,文琦姑娘,曲线救国也是报国。”
文琦双手交叉在小腹处, 好整以暇的歪头笑看她:“方姑娘别见外,这等小事,我家世女还是做的来的。”
方琉努力挤出丑不拉几的笑:“哪里哪里,文琦姑娘,说笑了,说笑了……”
“方姑娘有事直说,”文琦正色:“在侯府前大可不必绕些弯子,难道姑娘在世女面前也要打机锋”
侯府公子新丧在前,谁都没有胆子敢在这时候给世女塞美人,若不是为了救人,我至于在这跟你绕圈子吗。
方琉困恼,好在她不是循规蹈矩的迂腐之人,灵机一动,就道:“琉结识的达官贵人不多,世女就是一位,”她神秘的压着声音:“我碰到一位漠北少女,她是漠北王庭的远亲,在草原上迷失了路,被拐子无意中拐来京城,她为了逃出去跳了悬崖,让我救了起来。我想,既然是漠北王室,也一定知道些漠北的秘事。我人微言轻,还没有什么门径可以走,就想着献给世女。”
方琉点到为止,抱着胳膊就等文琦回答。
文琦没中她下怀,而是笑意轻盈道:“方姑娘献错人了,我家世女可不是追名逐利的人。”
“此路不通,方姑娘再去寻别的下家吧。”
“国事为重,姑娘!”方琉性子急了,强调了又强调:“不然烦姑娘告知世女,看她如何决断。”
“这种没影踪的事,怎么值得让世女忧心呢,”文琦含着警告的意味:“方姑娘,侯府事忙,你若是再不说实话,就恕奴婢不能相陪了。”
怎么骗也不通,还要将自己戏耍,这么聪颖的婢女还做什么活计,凭着她的聪明劲,就该被世女收进房里当姨娘呀。
方琉揉了揉脑袋,又搓了搓脸,最后跺了跺脚,咬了咬牙。
“我,我是想将那个漠北地坤,献给世女做妾的!”
她闭着眼的表情过于心痛,过于悲烈,过于舍不得,让文琦一度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啊”文琦揉着肚子笑:“方姑娘莫说笑了。”
“你别不信呀,我没开玩笑!”
“你知道她底细吗侯府可不收不清不白的人。”
方琉眼角红了:“对,她不清不白。她腿断了,我没银子给她治,我怕她死了。我更怕这些住在朱雀坊里的纨绔子弟瞧中她的相貌,把她从我身边抢了去!”
“我想护着她,谁也不给,到头来却发现,还是要把她送给世家,多可笑啊,不是抢回去就是送上门,什么都是你们世家的。”
文琦后退几步,被她的声音震的有些耳鸣。
缓了缓,她道:“方姑娘,我家世女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把人送过来吧,侯府帮你护着人。”
真元真人随身带了几枚古钱,在雪浪纸上掷了几回,又写了几笔鬼画符。
然后他把古钱捻起收在袖中,抬头看了一眼案子边等待结果的蒲若斐和明清。
“兑为泽、卦运凶,天乾地坤结合后子嗣盛而命不久,两人命犯冲,于家族父母也是极为不利。不吉,不吉。”
真元真人肯定的说道:“哪家府上结了这桩姻缘,这家就算是要断代了。”
明清失声:“这么利害”
真元真人掀起眼皮子看她:“你不信不出五年,咱们等着瞧瞧。”
“信信信,师父,您课了一卦,劳神劳力的,辛苦了。”蒲若斐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小姐只是惊讶卦象的险恶罢了。”
好生送走了真元真人,蒲若斐回房便见到明清抱着头,踩着卦纸蹲在墙角。
“亲还没成,你先魔怔了”
明清站起来,咬着牙:“圆通大师德高望重,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蒲若斐没说信与不信,撩了下摆坐在贵妃榻上,拿起桌上小巧的玛瑙鼻烟壶,午日的光芒在瓶身上流光溢彩,她拨开瓶塞嗅了嗅。
辛辣的气息是让她神清气爽了,可明清还是痛不欲生。
明清冲到她面前:“他去了江西行省,要为饿死的人超度,怕不是要坐化在那里,他没有理由骗我明府啊。”
他是讨厌尚明德,可亲事是无论如何也退不成的,只能接受,听若斐道这真人卦象还极准,万一这噩梦般的卦真的在他俩身上灵验了呢。</p>
明清可以不顾尚明德,但不能坐视如日中天的明府在自己手上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