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其木格记不得周廉, 自然也忘了他与父汗金帐里筹谋的大举攻乾。
强盛的漠北自然与幅员辽阔的大乾国力均衡,不相上下。
这位女帝还有什么值得在自己面前骄傲的呢。
她语态高傲里还杂着些许稚气:“我是漠北公主乌云其木格, 漠北大汗的女儿。”
然后,她看见她眼前的人用存疑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探究地扫视了一遍。
乌云其木格“哼”了一声,这种细致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于是脸也朝向一边去, 干脆不想看这个人了。
“来人!”
那人扬声喊道。
乌云其木格放开手,戒备的退后一步。
可惜,她们处于御花园中, 照亮她们的只有苍穹上皎洁的弯月。放眼望去,守在殿门前宫婢挑着的大红宫灯的点点仿若海上飘渺的渔火,根本无法触及。
苏容婳咬唇, 有些悔意,自己只顾享受一时游园的快意,而没有带服侍的宫婢宫监,倘若人逃走了怎么办。
“你叫什么,是想来抓我吗”乌云其木格得意洋洋, 她舒服的眯着眼瞧这位自称大乾女帝的人:“别想啦, 那些人离得很远, 你是抓不住我的。”
“世女姐姐特意挑了这么个好地方呢, 她说这儿向来是无人的,难不成你这个宫殿的主人也不知道。”
下一刻,乌云其木格的手腕就被攥住。苏容婳怒问:“她还同你讲了什么”
乌云其木格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就要脱手出来, 她努力挣了挣,竟然没有挣脱。
苏容婳声线不再安稳,颤着嘶哑着:“说啊。”
在这时,这位大乾尊贵的帝王才深切的感知到美好易逝,拥有的也会变成曾经,并渐行渐远的道理。
长于弓箭跑马的乌云其木格挣扎了几番,还是不得自由,自感这力道比汗营里的天乾还强,她不甘心道:“你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朕问你话!”
这可是,这可是她俩的密会之地,外面都设了门禁,不许宫婢出入。
每一株树、每一棵花、每一处景致,都是两人携手并肩赏过多回的,这里的一切其他人都不得知。可如今,却突然闯入一位不速之客,知悉了全部,还妄想插手、干涉自己的私事。
“你,你捏疼我了。”乌云其木格痛极,她的皮肤发红,腕骨快被苏容婳握碎了。
在草原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呢。
苏容婳拽着她疾走,不顾她的伤腿跌跌撞撞的是否跟得上,脚下如风,连拉带拖的将人带至乾元殿前。
“陛下”
流光见皇帝身后跟着个服色有异的人,还是个一瘸一拐的漠北人,心中大骇,匆忙迎上去。
“带她下去,着隋轻衣好生看管。”
“是。”
宫监接手了人,他们的力道也不差,行事更为粗鲁,扭着乌云其木格的手臂还要向前推着人。
乌云其木格本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只是她本就拖着一条断腿,无力逃开罢了,但是在口舌上是停不住的。
“别碰我,什么知书达礼,大乾人也是这么粗暴!放开我,我要见世女,我要见蒲——”
“愣着干什么,堵上她的嘴!”流光心里一紧,训斥闲着的宫婢。
她偷眼去瞧苏容婳,见陛下在隐晦明灭的灯笼下面不改色,也猜出了些内情。
自己还想着禀告陛下,要御林军彻查宫内,不放走这刺客的同党,看样子,人是世女带来的,搜查是万万不可的,万一查出世女,就没法子收场了。
“陛下,夜深了,外头就交给奴婢吧。”
苏容婳不动,直到五花大绑的乌云其木格消失在一处宫阁的拐角,才收回冷冽的目光。
她转身登上宫阶,流光赶忙跟上,抢在陛下前与宫婢推开沉重的宫门。
“陛下,奴婢安排人守夜。”
苏容婳顿了顿,道:“不必,朕想独自静静。”
流光暗中道自己糊涂,世女指不定就藏在屏风内等着陛下呢。
于是宫婢们依言只熄了外殿的烛火,再扣上金丝灯罩确防火光的复燃。
流光招手让姑娘们退下,自己则在最后朝苏容婳福一福,道:“陛下,奴婢就在殿外。”
“下去吧。”
殿门安静的被阖上,大殿恢复了无人时的清清冷冷。
灯火阑珊里,蒲若斐轻轻的走出来,急切喜悦道:“陛下,你回来了。”
苏容婳抬眸见她,人已在眼前了,抬起玉手——袍袖滑倒肘处,清脆的一个巴掌。
抡胳膊时的确用了全身的气力,打完人的苏容婳身心俱疲,跌坐到毛色绚烂的波斯毯上,出手撑住毛绒的毯子才不至于更加狼狈。
蒲若斐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她用指头点了点脸颊,竟是麻木到无知无觉,但她连嘴都张不开了。</p>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