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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霞散成绮,夏热尚未尽。
人像是在火上炙烤, 汗滴如撒在肉上的辣子面般淋淋沥沥的, 后头人瞧得见前头人背上的颜色深了一块。
班头带人去远近大小的几个村都走了一趟, 自然是无功而返, 午时在保长家喝了顿米酒,这时嗓子眼都快冒出了烟。
“快些, 都快些, ”班头招呼走在后面稀稀拉拉的差役, 喊了一句话嗓子先哑:“误了老爷们睡觉,咱们谁也吃罪不起。”
人中笑:“班头,有了这一遭,夜里大老爷们还敢睡觉吗”
“我呸,小心这话传到县老爷耳朵里,把你们的皮, 一个一个的给脱了!”班头拍拍腰间清早刚配的新刀,恫吓他们:“咱们这回可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差, 人家的赏银都下来了,咱没办成事, 还不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回话。”
一伙差役说说笑笑的, 由林间小路走上了官修的大路。
“头,你瞧,怎么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啊。”
班头用手在汗淋淋的额上支起了一个小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见了鬼了,大白日的, 还真一个人都没有。”
“先入城,城里再没人才怪呢。”
头上的草帽被摘下来,摇来摇去扇起一股热风,他们在热风里快步向城里赶。遇到这等怪事,人人噤声,都不敢再抱怨。
远处黄沙弥漫,马蹄声如奔雷,震得山摇地晃,林子里惊起一群飞鸟。
官差都去看班头的脸,有人叫道:“还没到宵禁呢,城门怎么关了”
城墙上红白的旌旗林立,只是苦于无风,都蔫蔫的垂在杆上,哪有蒲家军的威风。
城四门护城河上的铁桥都被收了起来,藏在城墙上的伏兵人头攒动,不多时,就归于平寂,只有刀剑上抖动的寒光一闪而过。
“头,”有人声音颤抖,他转身看到一队骑兵,在尘埃里奔马,朝他们拉开了长弓:“是不是齐军打到了这里”
“嗖——”
一枝箭射上了城楼,被蒲家军从土城上,上面绑着的一层帛布,它流水行云般被呈给了蒲若斐。
蒲若斐立于城头,展开帛读完,是不出先前所预料的劝降书,她将其扔下了城楼。
吴县令的脸绷着,嘴角的肉一抽一抽的,蒲若斐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惊疑不已,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人:“世女,上面写了什么啊”
蒲若斐猛地举起右手,蒲家军“呼”的站起,手臂发力,手指放弦,百十根羽箭离弓,射向了来送信的那一队骑兵。
齐军原在城下停马,似是在等城中人的回信,见箭雨迎头而下,他们也早有准备的举起乌黑油亮的盾牌。
去势迅猛的箭纷纷都在盾上折了,齐军里除了几名来不及躲挡的,被射下马,其他人都毫发无损。
他们边挡边撤,马蹄跃过临淄官差血都流干了的尸首,遁入枝繁叶茂的林子。
临淄城中士兵不多,武器也不多,地上的三两名齐兵如同趟水的泥鳅般挣扎。蒲若斐在蒲家军放完第二波箭后,亲自持弓,给他们补了两箭,见人再无动静了,才放下弓。
“将门虎女,世女好箭法,”吴县令恰到时候的送上阿谀奉承,他夸道:“下官早就听说侯爷可百步穿杨,真没想到,世女完完本本的学到了好本事。”
蒲若斐笑,把弓还给了蒲德。
“如此看来,齐军也不过如此。”
“这可不对,”蒲德正色纠正他:“这些人来送信,又不是来攻城,在我们面前根本没想过还手,大人又怎么能对齐军轻易下结论呢。”
吴县令窘迫,后恐惧终究是压过了一切,他问蒲德:“蒲大人,照您看,我们临淄没兵没粮,能挨到朝廷救兵来的那一日吗”
蒲若斐闻言,挑眉看向他道:“吴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朝廷的救兵与大人你的守城有何关系呢”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守城兵少,城里的流民还不受教化,不知道朝廷的天恩浩荡,”吴县令道:“想要他们卖命,总得给点小恩小惠,否则他们能在临淄里做逃命的勾当,也能在其他州府里的流徙。”
蒲若斐又笑了,清清朗朗的,像一张刚磨的明镜,倒映出吴县令的所思所想。
心思被看透,吴县令也不觉羞愧,宽袖垂在膝间,坦坦荡荡。
“城中人吃不饱肚子,别说守城,不起哄添乱就是幸事。”蒲德道:“善堂发的粥,清的可以看见自己的脸,即便是这样,领粥喝的难民还是越来越多。”</p>
吴县令补充道:“城里的情况,没人比蒲大人知道的还详细了,侯爷带兵借走了城里的存粮,原想着辎重营来还,可如今被齐军一搅,看来是是等不到的,万一城被围个十天半月,百姓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