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千顷的田庄, 派郡公府里的长史带着心腹幕僚去就足够了,族人纵然有怨言,也断然不敢在钟鸣鼎食权可通天的本家前发怨言。
更何况舅舅正得圣宠,真要做下抢人田财的事,陛下也只会当做看不到。
古古怪怪,说辞里处处是漏洞,明氏姐妹在匆忙掩盖什么
蒲若斐只当做自己信了她的话, 还劝慰明湘道:“我在安城久住, 明氏世伯世叔都是良善之人,想必这里面是出了什么误会。”
明湘道:“安城明氏本广有田宅。我听都管说, 公府将地都租给了族人种,可十几年下来,他们不仅没攒下一份家当,连三十抽一的薄租都交不出, 这才有了二姐一场奔波。”
安城是蒲、明两大豪族世家的祖籍之地, 张琛所属的张氏尚且算不上。若在安城县内遇到锦衣闲游的浪荡子, 那这人必是姓明而不姓蒲, 相反,那些拥田宅奴婢而仍旧开荒远航的人, 极大部分姓蒲而不姓明。
“我若不是带罪之身,此番便陪清姐姐重游故里了。”
明湘不禁笑:“二姐性急, 坐马车嫌慢,自己走还不如车快,你与她在一处要听她一路的牢骚。”
她这一笑, 无形中化解了不少尴尬和疏远,蒲若斐心情也愉悦了,跟着一起笑起来。
“哎”明湘想到蒲若斐出征回京曲曲折折的不易,便问道:“昨日你只讲了在齐地时的事,你还没说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又如何托了人递信到明府的”
怎么出宫的自然是被吴太后赶出来的,蒲若斐绕过去不谈,只模糊道:“说来倒巧,我从宫中出来后恰好遇到了妥静,一路官差捉人,都是她帮我拦下的,然后到了京城替我送信给你们。”
不料明湘骤然变了脸色,像被雨水敲破的一摊光滑水润的浮萍,片刻间七零八落,她疑怒道:“渤海……长公主”
蒲若斐道:“她是我的故人,有几年相识的情分。”
“她怎么会与你相识”
仅仅是听到蒲若斐道出的那一声名字,便让明湘几近失态,是以往从未有的脱力。她的团扇,都由膝上滑落到了桌腿旁。
“湘妹,你怎么了气色不好,连团扇都落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奴婢极有眼色的去捡了起来,她见待人极和顺的小姐都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唯恐怪罪到她的头上去,就连人带扇一起退出了房门,放两人独处。
“这扇子早该被锁入箱笼里,我不过瞧它精巧,想着时时把玩,才一直拿到了这时候。由她们拿下去,锁了看不见,心也不烦才好。”
蒲若斐道:“你也与渤海的殿下有——”
明湘睨了她一眼,像宫里那只生了气的狸猫,满满一盒子小鱼干也哄不回来的那种,干脆道:“没有。”
“三年前,你还未回京,她便入宫拜见了陛下,借兵回国。我那时赴宫宴,与她只有几面之缘,旁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奇你怎么会遇到她。”
明湘在说谎,她的话好似蜻蜓在湖面点水,神色和煦也如三月的初阳,仿佛刚刚她的无力慌乱完完本本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会只了解一星半点呢,蒲若斐年少时久在安城,说是宁静无争,其实也并不然。街头吆喝的小贩,每日定时给蒲宅送鲜鱼的婆婆,看似平淡无奇,其实都是各路世家安插进来的眼线。
蒲宅每日杀几只鸡,用多少米,甚至花匠偷了懒没给坛角的花儿浇水,在一双双眼睛的监视下,这些事都算不得秘密。
所以若是明湘对蒲若斐与妥静的交谊一毫也不知,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她若是什么也不知,也不会千里由京中赶来,见面便要嫁这一个多年未见的人了。
当探子将蒲若斐与妥静生情的事送入京城后,明府便开始了紧张,生怕两人私定终身,或云游天下或同返渤海。到时,纵然筹划了那么多年,他们便是生生的将一个超品天乾给错过了。
所幸妥静并没有留下,她走了,身边除了奴婢不见蒲若斐一同离开的身影。
等她走后,明府就快马加鞭的准备起来。他们知道了,不论蒲若斐的秉性如何,渐渐拔节知人事的天乾,也会情窦初开,也会去寻欢作乐。
更何况,其他世家还在虎视眈眈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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