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上,在他们的描述下,江西宛如人间地府。钦差们入住郡县,砖瓦间的杂草也被拔得只剩草茎,城里街上倒不见太多难民——钦差们倒在倚着山头的城墙根下发现了一只骨瘦如柴的老虎。
郊里野外,遍地是濒临饿死和被疫病折磨而死的人。江西行省的冬日草木枯黄,可即便这样,带叶子的东西都被难民们给吃得差不多了,无论沟坡,到处光秃秃的。
有一次他们推开一家还有炊烟的农户的门,竟然看到灶上煮了一锅肉,边上围着狼吞虎咽的一壮一少两名男子,柴火上摆着一只胳膊和一只女人的头,钦差们便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一路看过了那么多尸体,这时心底也不禁生出恶寒。
更为可恶的便是不少人大发国难财,天乾被送到别的行省充作奴隶,地坤则卖给了烟花巷。五斤小米换一个人,姿色好的再加一斤,生病的则不要。
在朝堂叙说的是御史台的一名年轻御史,他年轻力壮,访查的地方也多,嘴舌更是便利。在这位御史的渲染下,整间大殿都弥漫着悲怆的气氛,眼前仿佛重演了那一幕幕惨案,有的人不忍再听偷偷掩住了双耳。
苏容婳案上的灾情折子堆砌的都比一座笔架高了,若不是戏班幼白通过蒲若斐将江西灾情递上来,这奏章上的冤魂不知还要多多少。她怒斥:“既然人贩子都能往来江西与其他诸省,为何京里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是谁压下了消息!”
御史抖了还不少父母官出来,想必也是有备而来,只见他高声道:“臣观江西行省尸位素餐的诸位大人,多半是赵首辅的门生同乡,后来去救灾的钦差也多是出自赵大人门下,于是入京前便对他们拷问了一番。”
不等赵人凤发作,赵氏一派的人先站出反驳道:“胡说,赵大人是内阁首辅,怎么会为了点蝇头私利,做出这等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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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大案照例交给了大理寺卿常道鹤来办,由于矛头直指赵人凤,蒲明两府倒是安分不少,虽说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但也有想要渔翁得利之嫌。
他们虽与赵氏文臣为敌,但世家毕竟同根同系,若真由皇帝将他们斩草除根了,那还谈什么世家呢。是故到万不得已之时,蒲明两府势必会出手保人,至于保何人,怎么保,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文臣们草木皆兵,只是他们手中没有兵权,苏容婳倒不必在军队上提防着他们。可是要剪除的大小世家几乎占了朝堂的半壁江山,朝夕间将六部州郡换血是痴人说梦,只能徐徐图之,否则稍不留神便可动摇大乾根基。
常道鹤抓了一批人刚押入天牢,苏容婳申时便去王颂和马贺辛寝殿处安定人心,至于赵人凤的侄子赵钧,已经被软禁在宫室里,走不出半步了。
给他二人赐了不少物事,又好言抚慰。王颂善谈,久不见帝王,足足拖了苏容婳一个时辰,才将这满腹的话道完。
见苏容婳百忙之中来看自己,王颂感激,话说完人送走后,他就连忙起草家信,将宫中事报给府里,让他们去斟酌。
苏容婳回宫后夜已深,她本就有了身子,日夜不休更是疲乏。命人备水沐浴,却见一宫婢上来禀道:“陛下,淮阴侯世女酉时入宫,久等不见陛下后离去了。”
“她知道朕去了哪里”
苏容婳的血霎时冰冷起来,似乎方才在殿外落在罗伞上的细雪,全都扑面袭来,淹了她满身,将头上的如鸦黑的青丝都愁白了。
宫婢道:“回陛下,天黑后世女问起过陛下的去处,奴婢只推说不知。世女有些不快,便要走,奴婢也不敢任她离开,只是世女趁奴婢不注意,竟然从书房的暗门走了。”
她哪一次入宫问自己的行踪,宫婢都不会说不知去处,这回蒲若斐应是瞧出了她们的遮掩,便猜到了自己在何处,生气的出宫了。
自己当时与她说好同宫中那三位不会有瓜葛,才挽回得两人的旧情,也让她对着宫里宫外的质疑有了些许不能说的底气。如今,自己先是在她的默许下将未出世的孩子过继到马贺辛名下,接着今日摆驾后宫又被她撞上,这人心中不快也是必然的。
流光见苏容婳面色极差,恐动了胎气,先安排软塌垫子与苏容婳坐,又忙问道:“世女入宫应不是有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来了就走,她可留了什么话给陛下”
宫婢如实道:“世女说,她改日再入宫看望陛下和陛下腹中的小皇子,教奴婢们好生伺候。”
听了这话,苏容婳却是猛然推开了流光递过来的安胎药,汤汤水水撒了一地摊。
而蒲若斐的一改日,便是月余都不曾入宫,就连元日也不见她的人,她像是都忘了自己那日后面还说有看望之言。
作者有话要说: 赵人凤派亲信去灾区前文提到过,蒲四维投靠齐王后,明将军揽下了伐齐的差,赵人凤无法在军中安插人便派人去江西企图立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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