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嘶嘶,嘶嘶。”
文琦正看着婢子们归置剪裁冬日蒲若斐的棉袍呢。
缝制新衣余下的布料统统被收入匣子里,这些料子可以粘鞋底,可以缝衣裳里子,文琦让她们忙完自己挑拣回去。
“文琦姐姐在吗?”
文琦眼皮子一跳,放下缠在手上的金丝线,忙走上二楼,二楼屏风后探出一名小宫监的脑袋,见她上来楼,走出笑道:“世女可在府?”
“今日恩科发榜,世女去会见中第的朋友了。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陛下让咱来要陛下前几年送世女的蜜蜡手串,九颗珠子的那串。”
世女与陛下互赠的事物不多,赐下的东西都被世女锁在床头的柜子里了。文琦从腰间找到钥匙,去开了柜子。
摆柜空空荡荡,只有一沓御笔写就的福字凌乱的堆在角落,其它珍玩不翼而飞。
文琦大惊失色,好在她素来稳重,还不至于乱了方寸,转身去回小宫监:“蜜蜡想是被世女重放了,不然等世女归府,亲自送去宫中。”
宫监不答应,脸上为难:“这蜜蜡是太后催着看,陛下还在太坤宫呢,这让咱如何回话。”
太后要看,文琦更道事大,她忙使人出府寻世女回来。
榜下你推我攘,不少是酒肆客栈带看的小厮,他们不像读书人文雅谦和,一把就把未来的官老爷推到一边,自己进里头了。
下人琢磨世女也没考过,定没有闲情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就去发榜地的酒楼上去寻。
蒲若斐守着一桌只略动了几筷子的酒席,翻着礼部送来的今科报录。
她资助的近百人只有四十一人中了,大多在三甲,林子贤成绩最好,二甲第一,当科传胪。还有一名姓方的姑娘,是第十七名。
中第的一百五十人中,寒士不足二分一。
南人不足四分之一。
报录上的名字蒲若斐大多见过,有几位与侯府还是世交。独占鳌头的,是邢侯爷的千金,人生的妩媚多情,风月诗词汩汩如泉涌,是为京城一绝。
才情是有的,不知文理章法如何。
“小姐,小姐。”
小厮好容易找见蒲若斐,慌慌张张的跑过去。
“做什么这么急?”
“府内,府内遭窃了!”
“报官了没有,父侯在吗?”
“没报官,说是等世女回府商量。”
蒲若斐微愠:“糊涂,等我做什么。”
“不不,宫里都来人了?”
“宫里?”
小厮身份低,只凭着文琦的寥寥数语来唤蒲若斐归府,自己又说不清道不明,将蒲若斐也弄得一头雾水。
打马回府,宫监心急如焚,早就坐不住了,在楼上不停来回走着。
文琦也急,见着她就上前问:“世女,陛下御赐之物您是否重放了地方。”
“床边的柜子里不就是。”
文琦白着脸:“除了陛下赐的字,其它都没了!”
宫监细细的嗓音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太后还等着看渤海蜜蜡呢。”
蒲若斐不信,要过钥匙亲自去开柜,打开一瞧心也沉了下去。她摔下柜门,不信似的疾走到卧房旁的书室,贴墙高大橱柜下锁了一排抽屉。
她坐到地上找数着钥匙串,双足抵在最底层的抽屉上,握着黄铜小锁就开,捅了捅只进去半截,死活再前进不了。
跟过来的文琦接过钥匙,找出了正确的一把,开了锁。长条抽屉里放了几本孤本,再无它物。
蒲若斐拿出孤本看了看封皮,又丢回去。
“世女,当下之急是先把人弄走,把太后蒙混过去。”文琦在她身旁私语。
蒲若斐吞吐了口气,道:“我记得侯爷当年是随先帝一起征北,在渤海贵族府里应也搜出带回不少蜜蜡,你快带人去仓库里找找。”
无论能否找到相仿的蜜蜡,总是要试他一试。
文琦不敢停慢,带了几个得力的婢子,持着蒲若斐的手令,直接去了尚宝仓。
一路小跑,跑得众人香鬓凌乱。
让看管仓库的人抱出陈年的薄子,直接翻到侯爷征北班师那一年,众人用指头划着挨个数,果然在蝇头小字里查到进上好蜜蜡一十串。
搬下尘封的箱子,粉尘乱飞,文琦被呛得直咳嗽,眯着眼也要凑到前去开箱。
在铁箱角落里,婢子找出一包用红绸包着的蜜蜡,众人揭开一数,共十七串。
看仓人道:“簿子年代远了,笔墨许是淡了,原是二十串,‘二’上面一横没了。”
有婢子问:“其它三串呢。”
“这么多年或许被主子送了人,簿子上有记,姑娘仔细找找查得出来。”
文琦道:“不管其他串,这十七串中有就好。”
众人抬脚走到看仓人小屋,掀了被褥,在炕上摊开红绸。其他人都没福分见过御赐之物,只有文琦三年前见过一眼,她循着记忆,找出两三串大小、斑点差不多的。
文琦就要给世女送去,让她定夺。
看仓人还磨磨蹭蹭的拉住她,让她登记入册,文琦快急得跳起来了,留了两人在那登记才被放走。
宫监比文琦急多了,他不敢出小楼,怕被人看着,就立在窗前翘首顾望。
头上急得全是汗,把脸上敷的□□都流了几行下来,他拢在袖口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蒲若斐在他身后靠榻翘足坐着,手搭在膝盖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文琦回来,她抢先过去,把宫监挡在身后,拨了拨,摇摇头。
文琦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蒲若斐沉思,转身见到宫监的粉脂被汗染成的花脸,心里有了主意。